三星堆青铜艺术中纹样符号的审美特色探寻

时间:2022-08-08 06:57:48

三星堆青铜艺术中纹样符号的审美特色探寻

摘 要:本文以视觉审美方式来透视肃穆神秘的三星堆青铜艺术,挖掘其典型纹样符号“象”与“意”互融的契合点,阐释具有精神本质和宗教思维的意象性审美语境,从古蜀先民们沉迷于抽象影像的灵感捕捉方式中分析其异化再现的视觉表现方式,为三星堆青铜艺术纹样符号的审美特色寻求阐释的可能。

关键词:三星堆青铜艺术;设计思想;纹样符号;审美特色;意象性;异化再现

中图分类号:J501文献标识码:A

三星堆青铜器造型诡异、耀眼寰宇,刻录在神像、器物上的纹样符号让世界领略到先民“尚巫崇神”中的非凡创造力。“图案纹样在事实性结构中以一种图形符号的方式展现,它本身可能仅仅是一种视觉形象,但当他进入到活动经验与人的思维发生联系,便拥有了无穷无尽的意义世界。”[1]附属在三星堆青铜神像、器物上的纹饰演绎着动物纹样的神性之美,几何符号的抽象之美,具有沟通“天地神灵”的赫赫神威与凌厉旖旎的多元造型,无论是青铜大立人服饰中布满的雷纹、饕餮纹、目纹、虫纹、龙纹,还是雕琢神鸟、铜鸡羽毛结构的鳞状纹、鸟纹等等,这些具有美学价值的艺术纹样形式以抽象性、符号化的特征凸显,赋彩制形,凝聚着古蜀文化精神和宗教神话观,这既是一种超越现实的深层“灵境”启示,更是传递外在“象”与内在“意”的契合与交融,显示出独特的“意象性”审美语境,体现出超越现实的“异化再现”视觉表达方式。三星堆青铜艺术铸造的视觉盛宴展示出古蜀先民们沉迷于抽象影像的灵感捕捉方式及审美意义,游离于视觉表象与精神本质之间的纹样意义的寻求似乎更加强化了视觉时代注入的文化力量。

一、三星堆青铜纹样符号呈现的“意象性”审美语境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把“意象”的内涵定界为:“神用象通,情变所孕。”寄予对万物的体悟与意蕴的关照,中国绘画艺术特有的意象审美思维注重“取法自然”、更在乎“立象以尽意”。“意象由‘由象到意’的一元结构,再到‘象意结合’的二元结构,最终形成‘象意互生’的多元结构,三个层次中,象是手段,是方式,意是目的,是结果,在最高层次上,表达了中国传统美学中审美活动的特点。”[2]意象审美思维是影响视觉艺术中意象性造型的观念基础,是营造审美语境的精神内核,三星堆青铜纹样符号在形式构架与语境营造中原始的巫术神化意义被唤醒,古蜀人对自然万物的原始把握能力投射出对神灵膜拜的物化表达方式,呈现在艺术造型中契合外在的“物象”与内在的“意蕴”的统一。

(一)“以象表意”――纹样符号之神灵象征意义

诸子百家之儒学大典《论语》注重“以象表意”的方式早就应用于诗歌创作中,特别对文学的意象营造有极大的影响,同样“意象”内涵透视的寓“意”之“象”也一直隐含在视觉艺术的创造中。“三星堆文化呈现出的宗教形式、崇拜对象、主要宗教观念的变迁,宗教情感或体验与三星堆的审美内涵联系紧密,其宗教意味很强的纹饰符号更是与美的起源同形同构,是神话宇宙观古老遗存符号的特征性显现。”[3]可见,三星堆青铜造型中众多的纹饰符号源于古蜀先民神化的宗教文化心理与思维方式的解构,图腾崇拜、祖巫崇拜、神话崇拜因素介入混沌状态的原始宗教,使古蜀人过度沉迷在偶像化的幻想世界里,弥漫了神权的色彩,虚无的神灵演化为一种超越自然现实的符号力量强烈地传递祈福避邪的宗教情感。古蜀人对神的依赖和崇拜从纵目、阔耳、宽眉、弧唇的面具造型特征延续到兽面纹、雷纹、鸟纹、太阳纹等的图文雕饰,符号表象的建构赋予纹样象征性的创造,启迪对纹样符号的构象思维解读,勾画出纹样演变的象征语义,正如文献所示“神灵只是幻想中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可能对神有实在的感触,所以,一切表现神灵的事物便不能不是拟人化的、象征性的。或者用某动物传性的实物和偶像象征那本属虚无的神灵,或者用比喻性的语词来表达神灵的性状,或者用模拟化的身体动作再现神灵的活动……一切象征性的表现,都是人性的创造活动,成为形象化的艺术”[4]。

抽象化的动物符号、几何符号延伸了人神灵魂的沟通方式,在神话式纹样符号化的构成中隐含地体现出象征人类与自然物种之间的某种亲缘关系。在“蚕丛文化”的追溯中寻求古蜀人对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神灵崇拜的宗教意义,氏族起源的神话建构了原始人的信仰观念,张扬古时祭祀祖先灵魂的传统习俗,审视塑造祖神力量的古蜀神话传说,三星堆青铜文化独有的审美意趣,已演化为“祭祀之器”中抽离现实世界中的信息,并附属为青铜器物上的动物纹、几何纹等纹样符号,或简洁或繁缛或抽象或象生,多元造型方式的“青铜铸造”,借象达意,在独特的装饰图式结构中体现古蜀人神灵崇拜的族属表象。

三星堆青铜神像、神器中纹饰的象征性呈现出多元化,附着有“目纹和卷曲的虫体纹”之称的回纹,是雷纹衍生的连续回旋线形的几何表现,在与“蜀”字构架之间的对话似乎可以捕捉古蜀传说的神话记载,简洁的几何纹样浓缩对神话中心性状最原始最丰富的演绎;基于饕餮动物面型衍生、幻想的各式兽面纹,在祭祀器中呈现狞历、古拙、神秘而混沌的审美语境;古蜀人崇尚的太阳神话完美地显现出太阳纹饰,以发射状的圆日纹饰和漩涡状的炯纹多层组构,演绎为日神符号,几何抽象形态传递了融天一体的太阳崇拜观念。三星堆青铜器物中的纹样是视觉神化的符号夸张表现,“无论是具像的,还是抽象的、符号的图腾,实际上都有符号的功能。图腾形象是可视的,其所指却是另一个看不见的神秘的实体。”[5]神灵般的象征物已赋予了古蜀先民神话的意义,古蜀人的“巫”、“神”对话延续着原始的“泛神崇拜”,体现出青铜纹饰“立象尽意”的美学特点,这种“象”与“意”互生关系溯其文化渊源就是对植物、动物的原始崇拜。正如日本著名视觉设计师杉浦康平对图像造型的阐释:“它潜存于民族文化深层意象之中,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却折射着社会文化衍进的错综迷离的关系。”[6]

(二)“以象生形”――纹样符号之依附像生意义

“观物取象”有效仿自然物象的创作之意,《易传》曰:“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古蜀先民“观物取象”的思维方式与“尚巫崇神”精神意念的契合赋予以象生形的青铜纹饰创造,在青铜人物造型、动植物造型、礼器造型中附属各种纹样符号,呈现出纹饰与器物之间的依附关系,在蜀人神灵崇拜中尽显纹饰创造的像生意义。

在三星堆青铜人像的意象创造中服饰纹样可谓经典呈现,附绘精刻的兽面纹、龙纹、虫纹、鸟纹、鱼纹、云纹等像生特性纹样与三星堆铸造的青铜神像模式同源共生,纳自然之神物,在承袭中原地区青铜器纹样特征的基础上,依神像造型特征来构架纹样的装饰,演绎着“人神同体,同形”的具象与抽象融合的图式,彰显青铜符号的艺术特征。有研究者已表明赤足天坛的青铜大立人像极可能是偶像化的蜀王之像,千年沉睡的东方巨人被唤醒,头戴有兽面纹和回字纹的筒形花冠,间杂丰富的“日晕”纹,满服阴刻回纹、龙纹、鸟纹、蝉纹、虫纹、兽面纹等像生纹样符号,或规律排列或密集簇拥,特别是四组龙纹以及兽面纹透射出古蜀神灵附体之意,俨然是最高神权与王权的象征。

依附于青铜器上的动植物纹样极具装饰性,在古蜀先民构建的精神世界里投射与物象的想象性,列如青铜鸟、青铜龙形饰、青铜神树、青铜兽面纹铃、青铜龙虎尊等刻绘的纹样,运用抽象化的几何符号、简洁明快的刻线来描摹、刻画、丰富动植物青铜型器的形态、纹理等,艺术地表现出以线刻纹的触觉美感。鸣唱太阳神曲的青铜鸟在纹样造型上就附属了丰富、精美的卷云纹,浅线雕刻,秩序结构的卷云纹呈现韵律之美,丰富的鱼鳞纹衬托出羽毛的丰腴质感,生动灵性纹饰更赋予青铜鸟这一“太阳神鸟”之美誉;又如奇形精巧的人身形牌饰就附属许多像生纹饰,变形的鹳鸟纹如踞天门,分布在背部、上部、下部的鸟纹饰与V形网纹、凸弦纹的连续排列组构,在附属的装饰语言背后浓缩了古蜀宗教意念,传旨祸福。

二、三星堆青铜艺术纹样符号呈现“异化再现”的视觉表现

古蜀先民在自己幻想的空间里创造神灵膜拜的幻觉图像,欲以神话的符号和一种崇高的姿态来把握世界,这些形态诡秘的造型纹饰不是纯粹的描摹,而是通过“异化―再现”的方式创造出具象与抽象符号相融的图式。“异化”原有相同的事物逐渐变为不相似或不相同的意思,那么对三星堆青铜纹样“异化再现”内涵的理解需要建立在抽象的思维逻辑中,是对具体的某一形象逐渐演变为一种抽象化的表现方式。

(一)几何式的抽象异化

在三星堆青铜神像、器物纹样造型中我们可以窥见从具象纹样造型到抽象几何造型的变异过程,它是对现实具象形态最原形、最特征的抽象演变,这种以“线”提炼的几何图式表达,富有对称、韵律、节奏之形式美,在交错中体现到秩序规律的互动。例如:三星堆青铜神像、器物纹样造型中有大量承袭殷商青铜中的雷纹、云纹、回纹等,这些简洁的螺旋形从圆形螺旋、方形螺旋演绎到连续的漩涡状,体现出极具符号特征的几何式抽象;三星堆的太阳纹饰意象创造以对称的几何抽象曲线条表现,芒状特色突出,发射状与旋转状的圆日纹让我们仍然感受到几何化、抽象化在意象造型中呈现的视觉美感与神灵语义。

(二)夸张式的抽象异化

夸张存在一切造型活动中,在三星堆青铜神像、器物纹样抽象形态的捕捉中运用夸张手法产生的纹样变异方式高度简化与提炼了对象的外形特征,是一种在具象描摹基础上的夸张变形,如在青铜人身形牌式的纹饰造型中对鹳鸟纹的形态、眼形的夸张,青铜兽面中五官的夸张造型,人面鸟身象中的凸眼高鼻大耳等等;丰富的鸟纹造型衍生出歧羽纹饰,运用线性夸张描绘展翅欲飞的神鸟纹样,从“形”的夸张到“神”的夸张,重复有节奏的装饰线凝练地表现出羽纹的秩序美,粗线与细线的组合,直线与曲线的构成,体现出抽象符号的形式演绎与神灵的寓意,形式地展现了青铜纹样造型中夸张变异的造型意义。

(三)组合图式的抽象异化

组合意味结构的多样与统一,在三星堆青铜神像群的创造中呈现出提炼各种动植物造型元素后新组合图式的典范,如由扶桑、神鸟、神龙多样组合的“青铜神树”,复合蛇、鹿、蜥蜴形态的“青铜龙”,尊、女巫、喇叭座合一的“顶尊顶坐人像”,人面龙身的“青铜戴冠纵目面具”等等,组合的新图式本身就体现出抽象变异之美,也延续在青铜纹样的创造中,将各种动物的像生形与几何形的组合图式变异为新的纹样构成,幻化出神、兽、人相通相合的原始思维,多用于青铜尊、青铜、铜铃等礼器中的兽面纹就是典型的综合纹样,常见的饕餮纹就综合了鹿、羊、牛、驴、象等各类兽类的特点,与几何纹组合,常在肩部、腹部、足部设置纹样,对称构架的表现手法置于礼器肃穆的视觉感知,或重复连续,或对称构成,或平面纹样与高浮雕的精美铸造,达到多形式多手法结合。例如,在青铜三牛兽面纹尊中可以窥见三段式的纹样组合特征,在肩部、腹部附属许多云雷纹组成的夔龙纹和双身兽面纹;青铜大立人像中有多达十多种纹饰的组合图式,可谓精彩绝伦;青铜鸟脚人像似人非人、似鸟非鸟,雷纹连续的几何构架与鸟头形组合巧妙,展现了丰富的意义;青铜神树中的鸟纹饰与树座的云气纹、云雷纹、跪坐小人像等多样化的组合图式等等,这种以心灵图式的物态化、艺术化的抽象表现,以猎取家禽异兽纹样为主,在组合中寻求纹样图式的抽象变异。

综上所述,三星堆青铜艺术的“神话”是对充满地域特色的原始宗教的膜拜信仰,依附于青铜神像、器物上的纹样符号,是对古蜀文化精神中神灵世界的思维物化,依附像生的意义营造意象的视觉之美,在具象形式与抽象形式的交融中,以几何式、夸张式、组合式等异化再现手法演绎抽象形式为主的纹样创造,体现出“意”与“象”相融一体的审美语境,显示出神秘而威严的美学符号表征,诠释三星堆青铜艺术独特的审美特色。

文化的对话让我们更加关注三星堆青铜艺术与神话的同源共生关系,思考着文化延续的视觉表现,传统纹样的现代演绎将跨越文化的断层感召世人的灵魂回归,将三星堆青铜艺术造型与纹饰的内质提炼,以区域性文化特征与艺术的原创力,将青铜造物纹饰之“象”与古蜀文化精神之“意”高度互融,并延续在现代设计中,让美轮美奂的三星堆青铜艺术带着生命的气息走进人们的生活,成为视觉呈现中的那份荣耀,为纹样符号的审美特色寻求内涵诠释增加意义驱动。

参考文献:

[1]郑海蓉.传统纹样的符号化演变[J].艺术与设计(理论),2010,(06):25-27.

[2]李高杰.“意象”的美学价值[J].名作欣赏,2007,(16):26-30.

[3]吴大吉,何耀华.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彝族卷[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4.

[4]苏宁.艺术迷狂与偶像再造――三星堆青铜神像的美学思考[J].社会科学研究,2005,(01):71-76.

[5]苏宁.与青铜器对话――三星堆青铜文化审美阐释[J].天府新论,2003,(06):106-111.

[6][日]杉浦康平.造型的诞生[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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