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花开 第4期

认识兰已是好些年的事情了，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分配在一个小山村教书。她就在我班上读书。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发黄黄的，皮肤很白，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的小鼻尖，一对明亮的大眼睛。

兰的家就在学校校舍后面，她还有一个小妹妹。在这个重男轻女、传宗接代观念根深蒂固的农村，这姐妹俩无疑成了兰父母心中的一块疙瘩。兰父母去外地打工，兰和妹妹就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可是兰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严重，说等兰读完小学就不让读书了。在亲情的缺失中，兰过早地告别了充满童趣的童年，比同龄的孩子显得特别懂事。

兰学习很认真，作业总是写得工工整整，成绩不错，是个讨人喜欢的学生。冬天飘雪的日子，学生们都从家里带火笼来学校上课，兰总会把自己的火笼递给我，说：“老师，暖暖手吧？”让我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杜鹃花开的时候，她会采上一束火红的杜鹃花悄悄地放在我的窗台上。当笋芽儿钻出地面的时候，她又会不时送上一把又嫩又香的笋芽儿让我品尝。那时，虽然小山村的生活很单调，但是因为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围绕在身边，让我渐渐喜欢上了那里。

每天的傍晚，我总爱去学校前面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边散步，看那河两岸茂密的芦苇被微风吹拂荡漾起伏，引起我无限的遐思。日落西山时，经常能见到兰满头大汗地提着满满一篮猪草准备回家，也让我对这个瘦弱的女孩涌出一股怜悯之情，有时就一路帮她提提猪草，和她说说话，这让性格内向、不轻易把心思向别人吐露的她对我特别亲昵。一次，她问我：“老师，我看你每天都来这里散步，是不是喜欢这小河？喜欢小河两岸的芦苇啊？”“是啊，喜欢这清清的河水，想这芦苇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吧？”我回答道。这就引得她高兴地说：“是啊，芦苇是在秋天开花，刚开的时候那苇穗是淡紫色的，待后来转为粉白，一大片一大片的，真是很美，芦苇花还可以扎成扫帚。”兰告诉我，等芦苇花开了，就来采芦苇花扎扫帚卖，说希望自己多赚点钱，将来可以读中学，上大学。看着兰那懂事的样子，真是让我又疼爱又怜惜。

记得那一年的芦苇花开得特别热烈，蓬蓬松松，白花花的一片。每天放学后，兰就带着长长的钩镰去河边采芦苇花。每次看到她采回那一捆捆的芦苇花，小脸累得通红通红，有时手上还划出道道伤痕，我总是心疼地为她涂上红药水，并对她说：“以后别去采芦苇花了，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你的学费老师给你出。”可是兰说：“怎么能要老师出钱让自己读书呢？”所以她还是固执地去采芦苇花。有一天放学后，兰又去采芦苇花。可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夜，虽然村里的人们举着火把，敲锣打鼓地四处寻找她，但任凭大家寻遍村里的每个角落，也没能找回这朵还未来得及圆自己的大学梦的兰花，留下的是无限的惋惜和哀痛。

第二天，学生们来到学校，看着那空空的座位问我：“老师，兰还会回来读书吗？”我只能哽咽着转过身去，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说：“兰已经成为天使，去了美丽的天国，现在正坐在天堂的教室读书呢！”

如今，又到芦苇花开时，孩子们总爱将一大束芦苇花带到学校，课间的时候他们就兴高采烈地举着那长长的芦苇当旗帜在操场上追逐、嬉戏。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兰，惦念着那个小山村里的小女孩，期盼着天堂里芦苇花开……（作者单位：江西省贵溪市直属中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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