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诗歌鉴赏的“抓手”

时间:2022-08-06 06:13:20

意象――诗歌鉴赏的“抓手”

古人谓“立象以尽意”,“意”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意”源于内心并借助于“象”来表达,从而使之具有情感色彩。换言之,“象”是“意”的载体。因此,所谓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中国传统诗论所谓寓情于景、以景显情、情景交融的艺术处理技巧即源出于此。

在诗歌鉴赏过程中,以意象为“抓手”,由局部而全部,进而理解由一组意象营造出的意境,揣摩诗人的独特心理感受,从而获得充分的审美体验;读者由艺术再现糅合自身的个性化解读,进而升华至艺术再创造,身心得到极大的愉悦与熏染,即谓读书养心,斯为重要。否则,建立在牵强附会的基础上,缺乏对意象的准确深入的理解,把握诗歌的旨趣必然是支离破碎的,其审美情感也是肤浅模糊的。

对于意象的把握与鉴赏,笔者作如下解析。

一、意象的象征性

宋代李清照的《声声慢》:“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词人使用的意象,如雁、梧桐等,皆具有独特的象征意味。李清照的《一剪梅》有云:“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同样用到了“雁”。再如王维《使至塞上》:“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以及《西厢记》中有:“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可见,“雁”这一意象的寓指性很明确。

大雁,秋天南飞,被迫离开故地,栖居他乡;春暖北归,回归故里,适得其所。北方才是大雁的故乡。因此,北雁南飞,意谓离开故里,沦落他乡,这就不由得引人生发思乡怀亲和羁旅伤感之情。结合诗人遭遇,如写《声声慢》时期的李清照自北方逃难至南方,国破家亡,国家惨遭蹂躏,她与深爱的丈夫赵明诚早已阴阳两隔,新愁兼之旧恨,大雁飞过,怎不生天涯沦落之感?

再如《一剪梅》中:“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雁回,意味着回归、团聚,可是词人眼见大雁北归,却不能与丈夫团聚,分离之苦、思亲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一首典型的闺情诗,真实反映了前期李清照“幸福的烦恼”般的爱情生活。《一剪梅》与《声声慢》正是李清照人生经历前后期的写实,两首诗在情感变化上的鲜明对比,一个“雁”字写尽人世沧桑。

又如王维句“归雁入胡天”,大雁北归胡地,是回归家园,可是诗人所去的不是故里,是胡地,他是受朝廷同僚排挤,不得不去他乡。这样联系起来分析,诗人抑郁、落寞的形象跃然而出。

再看《西厢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句,大雁南飞,不得不与家园分离,张君瑞即将离别崔莺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偏偏棒打鸳鸯,不得不分,怎不肝肠寸断?此景,大雁南飞,不得不与家园分离;此情,多情且柔情的崔莺莺不得不离别爱郎张君瑞。幽怨与忧愁集于一身,愁由雁起,雁伴愁行,情景交融。

由是观之,“雁”已经成为离愁别恨的象征了。

再如“梧桐”,风吹落叶,雨滴梧桐,景象凄清,梧桐成了文人笔下孤独忧愁的代名词。如“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相见欢》),李煜――这位亡国之君幽居深院,软禁于斯,孤苦寂寞,清冷的月光从梧桐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凄凉无限!曾经是居万民之上的君主,而今沦落为阶下囚,万千愁绪,满腔幽愤,尽在其中。亡国之恨何时休?又如“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温庭筠《更漏子》),雨打梧桐,孤独更兼离愁,声声敲在心坎,难耐!难耐!“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白居易《长恨歌》),诗人以昔日的盛况和眼前的凄凉作对比,描写了唐明皇因安史之乱失去了杨贵妃后的凄凉境况。唐明皇回宫后,目睹旧物,触景生情,昔日的美人何在?诗人以春秋两季景物相对比,暗讽了这位重色轻国的君主与美人儿缠绵缱绻带来的终生悔恨。

在李清照的《声声慢》中,梧桐已够愁苦,这还没完,滴滴细雨,还要无休无止地侵蚀那颗柔软且孱弱的心,怀念亡夫,忧思国事,孤独无助,“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番哀痛欲绝,怎不催人泪下?

“梧桐”,孤苦无寄的象征。

把握住意象所隐含的深层含义,就不难理解诗歌所要传递的情感信息了。

二、意象的比喻性

戴望舒的《雨巷》“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引人无限遐想。以丁香喻人,别致委婉。丁香花,常见白色、紫色两种,外形单薄细弱。杜甫《江头四咏・丁香》:“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坠。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深栽小斋后,庶近幽人占。晚堕兰麝中,休怀粉身念。”可见,丁香的确是一种婉约的美丽植物。丁香色泽淡雅,幽香袭人,这本身足以动人心魄,加之有着如丝如缕的忧愁、哀怨、彷徨,不由人不生怜香惜玉之情,不由人不缠绵悱恻。这种美,是忧郁之美,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贵之美。用来喻指姑娘,则联想到黛玉的千娇百媚,多愁善感,就不难理解姑娘的超凡脱俗与冰清玉洁了。诗人又或者以之隐喻自己,那么诗人的忧郁气质、超拔形象就呼之欲出了。有人解读为爱情诗,又或者为咏怀诗,艺术的想象不断深化着诗歌的内在魅力。

再如“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摊破浣溪沙》李),丁香,已经令人联想到忧愁,但不算完,还要是雨中愁,忧愁淋湿是什么感受?愁得缠绵,愁得悠远,愁得“剪不断,理还乱”。完结了吗?不,还要“空”愁,这就愁得令人绝望了。谁能愁到如此境地?诗人不明言女子,但已令人联想到用情至深的女子了。诗歌就是这样通过物化的丁香喻指在绝望中等待亲人音讯的女子。以丁香使诗歌主人公的形象得以外化,看来并非始于戴望舒。

又如“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代赠》李商隐),这哪里是指花草,分明就是指愁肠百结的女子了。

可见,丁香在文学意象中具有比喻忧郁女子的专指性。

其他,如香草美人之喻,就不胜枚举了。

把握住诗歌中这类意象的延展性,对于领悟作者的情感取向极具价值。

三、意象的完整性

马致远《秋思》中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藤、树、鸦,分别饰以“枯”“老”“昏”,这就使得指向模糊的物象顿时有了灵韵与生机,干枯的藤、垂老的树、黄昏的乌鸦,一组灰色调的意象,给人压抑之感,组合在一起,苍凉、落寞、凝重之境自然形成。反观小桥、流水、人家,这分明是秀丽江南才有的独特风韵,一组色调明丽的意象,给人心旷神怡之感,组合在一起,构成娟秀灵动之境。两组意象相比较,形成强烈的反差,于是游子的羁旅之思也就跃然纸上了。试想,如果没有“枯”“老”“昏”这几个修饰语,也就形不成强烈的情感对比,主题也就难以得到如此鲜明的彰显。可见,保持意象的完整理解,是不能剥离修饰语的。

韦应物的诗《赋得暮雨送李曹》:“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海门深不见,浦树远含滋。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同样需要进行完整的意象解读,方能深刻体悟诗人的情感。诗人选取的意象,微雨、暮钟、重帆、迟鸟、海门深、浦树滋,无不浸透着诗人的恋恋离愁。“微”,饰雨,细雨缠绵,已有迷离怅惘之感。“暮”,饰钟,晚钟响起,令人怅然若失。“重”,饰帆,帆重犹不能进,是分别的心情太凝重吗?“迟”,饰鸟,是迟迟不起飞离去,这分明又是恋恋不舍。“深”,饰海门,是江水深?是离情深?抑或情深似水?浦树,即水边的树,饰以“滋”,即带着水汽,水汽缭绕,如梦如幻,惹人愁绪。没有这些修饰语,诗人的感情肯定是难以表达得如此细腻的。

再如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蝉、雨的前面分别着一“寒”“骤”字,“杨柳岸晓风残月”,风、月的前面分别着一“晓”“残”字,则将词人浓重的离愁别绪刻画得形神毕现。

在感知意象的情感指向的基础上,反复、深入品味相关修饰语,有助于更为透彻、清晰地理解诗人,理解题旨,并且获得更高层次的审美愉悦。

四、意象的个性化特色

这里所指的个性化特色,是说在把握意象的一般寓指性的基础上,必须清楚了解作者的创作背景,理解创作主体的微妙心理,从而领悟作者极富个性化的演绎。如,同样写到花,杜甫的《春夜喜雨》“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首诗写于上元二年(761年)春,此时杜甫因陕西旱灾来到四川成都定居已两年。他亲自耕作,种菜养花,其乐融融,此时的“花”完全是他喜悦之情的写照。他的另一首诗《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则是在诗人遭逢安史之乱,颠沛流离之时,诗人怀有满腔的家国之恨,此时的“花”是他感叹物是人非的载体。李清照的《一剪梅》“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则是因为丈夫仕官在外,夫妻不能日日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以致李清照独守空房,相思成愁。她笔下的“花”成了韶光虚度、红颜易老的象征。

可见,意象的个性化特色是由作者的生活际遇、情感体验所决定的,这是鉴赏诗歌过程中必须了解的一环。

诗歌,因其高度抽象,兼之跳跃性大的特点,往往会使人不得其果。诗歌鉴赏,也常常因为找不准切入口,造成赏读过程中的滞塞。以意象作为诗歌鉴赏的“抓手”,充分重视以上所述的四点,应可以作为诗歌鉴赏的重要技术手段,并能体会到高度的审美愉悦与艺术再创造的文学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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