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 第6期

时间:2022-08-06 12:55:02

这是一江山岛战后第六天的事。

在通往某城的公路上,一辆军用卡车,扬着滚滚的尘土向前飞驰。坐在车上的,是各个参战连队的代表,他们带着各连同志的心意和咐托,正出发到军医院去,探望和慰问为祖国而负伤流血的战友。

坐在车厢末尾的,是七连副政治指导员王生智。他眯细着眼睛,正在用心地想着什么,想着面前就要到达的地方,想着连里每一个负伤的同志,而特别使他想念的,是一个负伤的新战士。

走进军医院的大门,副指导员首先来到了伤员登记处。在这里,他伸手打开一本登记簿,然后一页页地翻过去,小心翼翼地挨个名字看过去。突然,他眉头一扬,两眼盯住了一个名字:陈岳穆。“是他,就是他!”副指导员差一点没有叫出声音来。

陈岳穆是七连的一个新战士,今年刚满十九岁,看脸相还带几分孩子气。可你别看他年纪小,干起事来可没说的。在连里,你说干什么吧,打靶他每次都是“优秀”,测验也回回得五分。他有一股硬脾气,平日里,要是谁说:“陈岳穆,别看你练兵挺不错,打仗可不敢说怎么样。”他马上就会不服气地说:“打仗?我就不信那会事,是钢是铁,咱们等着瞧吧!”要是谁说:“陈岳穆,凭你这两下子,到战场上,也是好样的。”他马上又会红着脸分辩:“不行,不行,一点战斗经验也没有,平时学的这些个,到时难说会用得好!”他是多么迫切地希望着早日参加战斗,早日去解放祖国沿海岛屿和台湾啊!

战斗命令终于下达了,部队要打一江山岛。陈岳穆一听打仗,心里十分激动:“咳,这下可到时候了。”他带着非常激动的心情,站在队列里,静静地听着毛政治指导员的战斗动员。毛政治指导员把握紧的拳头往空中一扬,说:“同志们,一江山岛是敌人在海上的一个牙齿,打下一江山。就好比敲掉敌人一个牙齿,这对,最后消灭蒋贼军,有着重大的意义……。”听着指导员的话,陈岳穆一手握枪,一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心想:这次我一定要多消灭敌人,为祖国立功。

战斗打响了,陈岳穆跟着一排长,担任通讯联络任务。部队登陆后,猛烈的战斗就在一江山岛各个滩头展开。各连各排的战士,都冒着敌人的火网,突破前沿,猛插一江山高峰。七连一排的战士,巳越过敌人的铁丝网,打到第二道战壕了。一排长指挥着部队,正向面前敌人的钢骨水泥火力点进行攻击。陈岳穆紧跟在排长身边,他正着急没有分派他什么任务,猛抬头,前面的一路矮墙后,出现了三个敌人。他一举枪,随着枪声倒下一个。他心里一乐:终于第一次打倒了敌人。轰隆一声,右前方敌人的火力点被炸毁,排长指挥着部队,已经前进好远了。他赶忙向着排长跑去。排长回头指着他的胸前:“怎么,你负伤了?赶快包扎起来!”他低头一看,左肩窝被子弹穿透两处,血,正顺着胸脯往下淌。他免得左胳膊很沉重,像挂着一根木头。可是,当他一想到自己的任务,便顾不得包扎伤口,一手提着枪,飞一般地又向排长跑去。刚刚跑出不多远,他胸前一热,又第二次负了伤。右胸被子弹斜着穿过,裂开很长的一道伤口。他捂住伤口,仍然继续不停脚地向前跑。

“噗!噗!噗!”一阵密集的枪弹,突然从侧面飞来。一小孩敌人,从远方山上,躬着腰迂回过来了,看样子,是想从侧面向我们的突击部队进行反击。陈岳穆向左一拐,趴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迎头就向敌人射击。他一面射击,一面呼喊:“好啊!小子们不怕揍,就过来吧!”狡猾的敌人,遭到一顿迎头打击,马上缩回山凹不敢照面了。这时候,陈岳穆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浑身发痛。头部和左腿接连又负了伤。现在他已负了四处伤了。头上的血流到脸上,眼都快给糊住了。他想爬起来,可是觉得很吃力,“还能在这儿呆着吗?”想到这,便一鼓劲站起,继续跑步前进了。“还没有跑出多远,就全身一摆,沉沉地摔倒在地上。

“陈岳穆,陈岳穆!”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一个亲切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睁眼一看,是一班长孙学坤同志。孙班长望着他说:“你的血流得太多了,赶快包扎起来。再不包扎不行啊!”陈岳穆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二我没有完成任务。负伤以后,就没有跟上排长。”孙班长安慰他说:“不要紧,你负了伤,排长也知道,联络的任务,他会找别的同志来担负。”

“不,不能,我的任务,我要自己去完成!”说着,便用劲地想爬起来,一班长伏在地上按住他:“你的伤很重,不能上去了,再说,就是能上去,也不一定会马上找着排长,他们快要打到山顶了。”一班长呼呼喘了一阵,又说:“在这里也有任务。刚才那股冒出来的敌人,不是叫我们打回去了吗?我们在这里监视着,敌人要再露头,我们就再给他一家伙。”陈岳穆这时才明白:刚才对付那股敌人时,原来孙班长也在这里参加了战斗!他感激地望望一班长,突然叫了起来:“啊!班长,你的腿!…”一班长微笑着回答:“没有什么,腿被炮弹打伤了,要不,还能在这儿躺着?”陈岳穆望着班长的那条腿,那半截血红的棉裤,许久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这时候,战斗从四面八方,正向山顶发展。陈岳穆心里急得像火烧,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说道:“班长,我的腿没有断,我不能在这里躺下去!”说着便歪歪斜斜地朝前走去。

“噗通”一声,陈岳穆又跌进了一个大弹坑。他的头脑胀得老大,耳朵嗡嗡直叫,两脚两手却一阵

阵发冷,他觉得自己的心,还在扑扑跳动。

“我还活着,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想起指导员的战前动员,想起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是钢是铁,战斗中看。”他要再爬起来。可怎么也爬不起来,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山,浑身痛得像抽筋剥皮。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一看,炊事员吴华庭躺在近旁,抓着自己的两手,正在往他身上拉。问他干什么?吴华庭说:“快爬到我身上,我背你下去,你的伤很重,事务长要我送你到包扎所。”陈岳穆瞪大两只眼,好像感到很惊慌:“不,你的任务是背弹药,不是背我的。”他急忙把两手抽了回来。怎么办呢?吴华庭一定要背他走,陈岳穆管怎么也不让他背。

“文化教员,快,前面主峰上急需弹药!”忽然传来了事务长的声音。弹药所就在这上面。陈岳穆听到这话,就像见到攻占主峰的同志,和敌人的机枪、榴弹拚空拳一样。他一把推开吴华庭:“不用你背,我自己走。”话没说完,便一咬牙齿爬了起来,就像抱起千斤重的大石头,两脚“吭噔”“吭噔”地走上了弹药所。来到弹药所,右手(仅有的能动的一只手)抓起一箱重机枪弹扛上肩,艰难地送向主峰去了。吴华庭急得两手一搓,背起两箱子弹,便随后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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