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部副部长亲自主刀,16岁穷苦少女起死回生

田国芳　口述　何春华　整理

新闻背景：16岁的内蒙古农家少女田国芳患“先天性胆总管囊肿”，经当地医院全力救治，仍命悬一线。重残的父亲田茂胜不惜卖房举债、沿街乞讨，带着女儿来到北京协和医院。令这对苦难父女难以置信的是，正部级的中央保健委员会副主任、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竟亲自主刀为国芳做了手术。

63岁的黄洁夫，在卫生部任职之前，作为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肝胆外科的主刀医生，在手术台上兢兢业业度过了40多个春秋，取得了一系列卓越的科研成果。如今，虽身居要职，他却要求在无特殊事务急需处理的情况下，每周抽出一天时间到北京协和医院为普通患者看病。不幸的国芳，就这样幸运地遇到了黄爷爷……

您温暖的目光，让我害怕的心渐渐平静

2009年6月12日早晨7点，当我有气无力地躺在手术台上时，一定就像当初跑到我家那只被人追打受了重伤的大黑狗一样快要死了。我知道，手术室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为救我忙碌着，但我还是有些怕，浑身直打哆嗦。这时，桑叔叔(桑新亭，现任北京协和医院肝外科副主任――记者注)弯下身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孩子，你知道你是多么幸运吗?你今天的手术由黄爷爷亲自主刀，钟爷爷(钟守先，中国肝胆科泰斗级的医学权威专家、北京协和医院原基本外科主任――记者注)也参加你的手术。”

我的反应有些迟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三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手术服：黄爷爷是哪位，钟爷爷又是哪位?这时，黄爷爷您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您戴着大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眼睛和蔼地望着我。我感到很温暖，您的目光很像我爸爸的目光啊!要知道，在我的生命中，只有爸爸是最值得我信赖的。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护士长给我打了一针麻醉剂，我就像小时一样，舒服地躲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

黄爷爷，您不知道，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爸爸。

我的家乡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凉城县麦胡图镇。爸爸和妈妈结婚两个月，妈妈就犯了精神病。姥爷对爸爸说了实话：妈妈患的是先天性精神病，有时犯病，有时也像正常人一样。如果爸爸实在不愿意，他们同意俩人离婚。爸爸是一个善良、有同情心的汉子，他思来想去，委屈地吞下了人生第一颗苦果。

1993年5月，妈妈生下了我。一天，妈妈丢下我，溜出去了。爸爸费了好大的劲儿找回妈妈，可妈妈说什么也不愿意喂奶水给我。爸爸抱着哇哇大哭的我急得团团转。后来，爸爸去村里的邻居家，向刚生了小孩儿的妈妈们寻求帮助。起初，她们可怜我，答应了。可时间长了，她们也不愿意总帮忙。

我躺在家里的火炕上，饿得哇哇大哭，爸爸让姐姐看着我。他像疯了一样，挨家挨户去求那些妈妈们。有一次，爸爸刚刚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人家一看是爸爸，就急忙关门。爸爸飞快地把右胳膊伸了进去。门，紧紧地夹住爸爸的胳膊。过了好长时间，门扇才松开了，爸爸“扑通”一声给人家跪下……那天，我吃上了奶，可爸爸的右手整整半个月不能动弹。后来，爸爸随一帮村民下煤窑挖煤，被煤块砸中左腿，截了肢，我家成了当地有名的贫困户。

您温暖的动作，让穷苦一家人忘却伤痛

黄爷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与您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2009年6月11日下午，我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只见您坐在床边，为我仔细地检查着，重重地感叹着：“这孩子太可怜了!农村的医疗水平落后，城乡巨大的差距耽误了这孩子。如果她生活在城市，从小就可能得到及时治疗，不至于拖到今天啊……”随后，您语气坚决地说：“桑主任，就由我来为这个孩子做手术吧。”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您。您笑着问我：“如果爷爷给你治好了病，你回家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我脱口而出：“想给爸爸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爸爸慌了，忙插话：“又胡说了，应该是先谢谢黄爷爷啊!”您却微笑着表扬我说得好，并再次为我理了理衣角。您温暖的动作，让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就是您最爱的孙女!那一刻，我感觉身上的痛好像一下子减轻了好多……

您亲自为我做了手术，我们全家都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说感谢的话。爸爸只是不停地告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好人，也去帮助那些穷困的人。对于穷困，爸爸有太深的体会了。这么多年，他用仅剩的一条腿，天天在土里刨食，加上乡亲们帮忙，到底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了。可我却病了，而且病得特别重。

2009年3月12日上第二节课时，我肚子疼痛难忍。村医给我连续打了三瓶点滴，我肚子依然疼得厉害。村医让我们赶紧去县医院。可到了县医院，医务人员围着在病床上来回打滚的我，都束手无策……

爸爸不得不领着我转院。在呼和浩特市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月，我的病情没有减轻，肚子里产生了大量腹水，像七八个月的孕妇一样鼓胀，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为救我，爸爸豁出去了，想尽一切办法为我筹集医疗费。才半个月，家里被卖得空空的，最后爸爸把房子也卖掉了，一家人只好分散住在亲戚家。钱，花光了，爸爸开始向亲戚朋友借。当债达到5万多元时，亲戚再也不肯借钱给爸爸了。

有一天，我闭着眼睛，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个亲戚来看我，他问医生：“这孩子，还有救吗?”医生说：“可能性很小!”于是，亲戚劝爸爸：“小芳的病是一个无底洞……最后，人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啊!”爸爸火了，说：“女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的命!”

我害怕得不停地哭。爸爸用他那只粗糙的大手，笨拙地为我擦着泪水，说：“都初中生了，还哭?爸爸当年看到被截去的腿，都没掉一滴泪呢!”因为喉管红肿，我说不出话，就用铅笔在一张自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爸爸，我要活啊!”爸爸一见那字，也眼圈泛红了，说：“闺女，放心吧!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有爸爸呢!”

一天，爸爸对姐姐说：“你在医院照看小妹，我出去弄钱!”一个星期后，爸爸像变戏法般，为我筹到了医疗费。我问爸爸用的是什么办法，爸爸不愿意说；姐姐被我逼急了，不得不向我讲了实情。

原来，爸爸拄着双拐去了呼和浩特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为了我的命，他开始了沿街乞讨。爸爸咬破手指头，在一块大白布上，用鲜血写下了“求助天下好人”的醒目条幅。怕行人不相信，他还拿着我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没想到第三天，爸爸的出现引起了一个乞丐团伙的注意。他们对爸爸抢占了他们的地盘很生气，毒打爸爸……如果不是两位民警叔叔发现，也许爸爸会被打死……

您温暖的话语让我幸福得掩面流泪

4月下旬，我开始发高烧。医生给我打退烧针，没有用。两位好心的叔叔得知我的情况后，不仅带来了捐款，而且给爸爸出了一个主意：北京有最好的医院和医生，还是去

那里吧!可爸爸又发愁了：去北京可需要一大笔医疗费呀!就在这时，又一位叔叔来了。他慷慨地捐出了5万元，还说：“孩子，医疗费还不够的话，叔叔给你打款就是!”

26日下午5点多，爸爸和姐姐把我送到了北京协和医院。当时，桑叔叔对我进行全力救治。第二天凌晨两点多，我的高烧渐渐退了……

到了北京，我的命运发生了转变。6月12日上午，黄爷爷您为我做了两个多小时的手术……我苏醒过来，已经是当天下午两点多了。桑叔叔到重症监护室看我，他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说：“姑娘，你没事儿了!对了，黄爷爷已经回去了，他让我向你问好呢。黄爷爷工作太忙，说过几天抽时间还要到医院来看你。三个月后，还要再给你做一次小手术，你的身体就会康复了。听你爸爸说，你家里有一条大黑狗和你最好。是吗?”

一提起大黑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忙点了点头。桑叔叔笑着说：“叔叔向你保证，到时候，你就会和你的大黑狗，在家乡的大地上开心地疯玩了!”听着，我开心地笑了……

手术后，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很多患者来看我，有一位患者叔叔对我说：“芳芳，你真的不幸，家庭经济条件太差，但你又特别幸运，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在帮你。特别是为你做手术的医生，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卫生部的副部长啊!他的工作之一，就是为中央首长看病和治病。呵呵，你享受了中央领导级别的待遇呢……”

听了这番话，我想哭，不知道用什么话去感谢黄爷爷您。我的脑海里画了一串的问号，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会给我做手术。

桑叔叔几乎每天都要到病房来观察和询问我的情况。我好几次追问他：“黄爷爷为什么会给我做手术呢?”桑叔叔总是狡猾地一笑，说：“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有一天，爸爸向桑叔叔询问。桑叔叔推辞不过，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2001年黄爷爷您到北京上任卫生部副部长没几天，就来到北京协和医院找到桑叔叔，提出一个请求：每周的周末，如果部里没有特殊情况，您要到协和医院肝胆外科当普通主刀医生。说是怕时间长了，丢了吃饭的老本行。桑叔叔一看是卫生部领导发话了，哪能不同意?可后来，您还提出两条要求：一个是，吃工作餐时，您和医院的叔叔阿姨一样，吃盒饭；另一个是，要严守秘密，不许向病人讲出您的真实身份。

6月19日下午，我尚在睡梦中。这时，突然觉得眼前好像有人在看着我。睁开眼睛一看：正是黄爷爷您!您身后站着桑叔叔等一群叔叔阿姨。您伏着身子轻声说：“好啊，孩子，看得出――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听桑主任说，过几天你就要回内蒙古了。记住黄爷爷的话，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三个月以后，黄爷爷在北京等你呢!”

我看了您好长时间，突然，急忙把被子拉到了脸上――真糟糕，泪水不听话地流了出来。您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温暖。一旁的爸爸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时擦着眼角的泪水……黄爷爷，谢谢您!三个月后，我再来北京见到您时，一定先要给您一个最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