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 命运的掠影

追问7・23

列车同时追求两个目标：安全与速度。这两个目标本应一致，但是在当下的激励体系中，有时会以后者压倒前者。

没有人愿意踏上一辆可能出轨的列车，7・23甬温线动车追尾事故，一定会被永远铭记。为逝者，也为生者。

从7・23那个雷雨夜开始，一个个瞬间揉捏着 人们的心灵，也将永被铭记。

7月23日晚8点12分

从北京南驶向福州的D301次，临时停靠浙江省永嘉站。这并不在它的计划之内，雷雨天气让列车被迫停靠在小站。一同停在此处的还有D3115次。3分钟后，D3115次发车，不久后已开始缓慢行进。8点24分，D301次发车，跟在D3115次身后。天空雷雨交加，温州已发出雷电预警。有消息称，受雷雨影响，事发地点附近出现大面积红光带（线路信号故障地段），铁路部门通知电务等前往检修。此前，受高铁频繁晚点等事故影响，铁道部深陷舆论漩涡。

质疑：出现红光带后，为何还要发车？是否担心大面积晚点被指责？

7月23日晚8点38分

D301次冲向D3115次车尾的16号车厢，在压扁该车厢后，D301次车头带着数节车厢从高架桥左侧跌落。最终，D301次1、2、3节车厢滚落地面。第4节车厢竖着插入地面。D301次司机潘一恒紧急制动，但无法阻拦惨剧发生，他被闸把穿胸致死。

质疑：为何采取人工制动？高科技的动车为何连追尾都无法避免？号称自主研发的“永不追尾”的自动系统为何失效？

7月23日晚9点左右

乘客自救，附近村民加入救援。广告牌变成担架，私家车变成救护车，路边的摩托车打开灯光照明。当地救援队伍在9点前赶到。未受伤的乘客自行摸索下车，因无乘务员指引，部分乘客沿错误方向在雷雨中徒步4个小时，后又折回事发地。随后，铁道部安排外地乘客乘动车转移。部分车厢乘务员失踪。负责疏散的动车，只停大的站点，未将惊魂未定的旅客送至需要地。铁道部门宣称，对乘客的安置转移是稳妥的。

质疑：事发后，为什么疏散无预案？为何不将远途乘客送到所需站点？

7月24日凌晨5点

凌晨5点，央视终于打开直播窗口。此前，浙江卫视和央视均未第一时间报道此事。央视现场记者在电视中称：24日凌晨4点，经生命探测仪检测后，车上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救援基本结束，转入事故处理。

此时，距事故发生不到8小时。参与救援特警透露，是铁道部强令“清场”，他们被迫撤离，“要是温州自己救，绝不可能7小时就结束，地震还72小时呢！国际上没这先例。”

质疑：为何匆忙宣布救援结束？为何急于处理现场？

7月24日上午8点

截至此时，已有505名温州市民志愿献血。事发后，闻讯而来的市民在血液中心排起了长队。血站门口车道一度出现拥堵情况，车队中不乏宝马、奔驰等名车。7月24日，更多市民加入献血队伍，中午时分，他们忍着饥饿在献血车前排队。

此间有网民爆料，铁道部官员入住温州的香格里拉五星级酒店，该酒店是距离现场最远的酒店之一。同时，领导将去专门的餐厅用餐。

质疑：救援官兵睡在地上的时候，铁道部官员入住豪华酒店是否妥当？

7月24日下午5点20分

救援人员在搬开16号车厢的7具尸体后，发现一只抖动的小手。2岁的小女孩项炜伊获救。此时她已经被困超过20小时。

当日下午4点左右，铁道部官员接到指示，要求将高架桥上的16号车厢吊下，切割清理。温州市特警支队长邵曳戎，坚持在桥上清理，“万一还有幸还者呢？……道理讲得土一点，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质疑：既然事发后20小时还有人幸存，为何早早结束搜救？在此前的切割作业中，会否有幸存者被遗漏？

7月24日晚10点46分

超过200名记者挤入新闻厅。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姗姗来迟，并宣布了上海铁路局3名领导被免职等消息。央视转播了他朗读稿件的过程，但在记者提问环节，掐断了信号。记者质问为何匆忙将车体掩埋，王勇平说，工作人员和他解释称掩埋车头是为了方便事故处理，“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有人问为什么在宣布救援结束后，下午5点还会发现小女孩项炜伊？王勇平顿了一下，然后说：“这是一个奇迹”。现场哗然，记者大喊“这不是奇迹”。王勇平继续说，“我只能回答你，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事情就是这么样”。不久之后，这位入场时坚称，一定回答清楚所有人的问题的发言人，在保安保护下匆忙离开现场。

质疑：为何回避核心问题？为何会匆忙混乱低效？到底什么是奇迹？

7月25日清晨

最后的生还者项炜伊醒了。小女孩获救后一直不愿说话。半睡中，她以为抱着她的护士是妈妈，说了几天来第一句话，“妈妈，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哭了。

项炜伊父母的尸体在24日下午时被发现。此前，公布的死亡人数为35人。然而在24日晚上，铁道部仍坚持说死亡人数为35人。直至25日，数字仍无变化。项家的好友悲呼“兄弟，我可怜的兄弟，你怎么连个死人都排不上？”

质疑：死亡名单为何不及时更新？是否存在隐瞒或漏报？公布数据前是否经过准确核对，躺在废墟中的项炜伊，是否列入到名单之内？公布死亡名单之时，失踪人员名单是否也应给予一并公布？

7月25日下午

逝者家属杨峰，在殡仪馆披麻戴孝。亲人尸体残缺不全，他邀请铁道部官员观看遭拒。他高声质问铁道部官员：“连同七个月的胎儿，我一夜间失去了5个亲人，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该官员连连表示：“我也很难过，我给你鞠躬！”杨峰阻止了他：“不要说难过，不要说鞠躬，如果你能把我妻子的命还给我，把我孩子的命还给我，把我亲人的命还给我，我给你跪到上海都愿意！”

质疑：抢通铁路为何比搜寻工作还重要？被损伤的遗体谁来负责？

7月25日晚8点30分

温州市世纪广场内，上千民众自发聚集。他们点燃蜡烛、放飞孔明灯，纪念遇难者。蜡烛排成铁路的形状。人们唱起了《歌唱祖国》，多人失声痛哭。

当晚，铁道部新闻发言人乘坐飞机返回北京。而在前一天出版的《人民铁道》报纸中，头版只字未提7・23事故。

质疑：何时消解公众的信任危机？这场悲剧又将如何画上句号？

7月27日晚

国家电网称，经过排查和分析，在7・23动车追尾事故的前后，国家电网向温州、苍南、乐清、温州南站、永嘉站供电的线路都没有受到雷雨天气的影响。

国家电网某工作人员说，他可以肯定，在事发前后电网的运行是连续稳定的，没有遭到雷击。

7月24日，铁道部对事故原因的初步调查之后称：动车遭雷击而“失去动力”导致追尾。

质疑：铁道部是不是在推卸责任，试图将责任转嫁国家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