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小姐 第1期

时间:2022-08-01 08:56:27

时光深处的印痕

越南,西贡,法属殖民地,战争。这样的排列组合,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张力。

早在19世纪中叶,越南即沦为法国的殖民地。在之后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越南一直生活在殖民地的阴影里。那是一个受伤的越南。受伤的西贡。

但是,西方文化的输入,令包括西贡在内的越南社会开始了全然不同以往的生活,也改变了越南的风貌。

时至今日,漫步在西贡繁华街头,那些殖民地时期的建筑,仍随处可见。那些在时光深处已经略显陈旧的建筑物,有的残损,有的则是保存完好。在越南炽烈的阳光下,散发忧伤阴霾的气息。那些殖民地色彩的剧院,旅馆,博物馆,邮局,或者是市政办公厅,无论是哥特式风格,还是拜占庭风格,都令人慨叹不已。同那些连街的精品店,酒肆,米粉店,杂货铺,混在一起。有一种热闹又冷静的美感。散落在城市间的一座座教堂,有着尖尖的塔顶,十字架傲视尘寰,周身刻满精美的浮雕,在炽烈的阳光下投下巨大阴影。

临街的咖啡店里,男人们安坐在座位上,人人一杯冻咖啡。毫无疑问,咖啡与牛角面包都是拜法国人所赐。――在梁朝伟的电影《三轮车夫》里,还没有出现这些,电影中的的越南尚要更早一些。那些咖啡店总与法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端让人想到巴黎花神之类的那些左岸著名的咖啡店,毕加索与海明威,以及博尔赫斯曾流连往返于此。

细细品味西贡,会发现它尚是一座繁华与寂静并行的城市。就如同咖啡馆里的西贡人,眼神沉静,步履缓慢且从容。

印度作家奈保尔说:我们现在对大地和宇宙的敬畏,需要在以后、以另外的方式重新被发现。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越南,适用于西贡,我们对今日西贡的认知,才刚刚开始。

20世纪后期的越南依然故我,它以某种坚韧的姿态植根于自己固有的文明体系。这种隐藏着的体系,是走马观花的外来者所无法窥探到的。

西贡,一座迷城

借用享誉世界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一句话:当我们在谈论西贡,我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无疑,西贡又是阴性的,暧昧的。就像越南的传统器乐,永远的曲调幽怨。

“对我而言,巴黎这座城市不只是杜撰出来的,而是经由记忆力与想象所重建。”奥克塔威奥帕斯如是评价巴黎。对于许多人而言,西贡又何尝不是一座记忆中的迷城。简直没有哪座亚洲城市能比它更让人陷入情爱的绝望之境,没有哪座城市比它更让人沉沦入暧昧的情愫中,同样没有哪座城市能比它更让人感觉到深邃的荒芜与虚空。

“对你说什么好呢?我那时才15岁半。那是在湄公河的渡轮上。……我从外面旅行回来,回西贡,主要是乘汽车回来。”杜拉斯在那篇著名的小说《情人》开篇中如是写道。然后,她遇到了他。她戴着一顶男式呢帽,穿镶金条带的鞋子。他穿浅色柞绸西装,抽英国牌子的纸烟。

杜拉斯的西贡。情人的西贡。欲望交织的现场。近在咫尺的城市声音,如同放映一场电影般喧哗杂沓。百叶窗木条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大街上人群熙熙嚷嚷。持续不断的噪音。一个瘦削的来自法国的白人少女,一个有着丝绸般光滑的黄色皮肤的来自北中国的男人。两个人在西贡相遇,刹那间,地老天荒。

――彼时,西贡这座城市的气味,尚是丛莽与森林间的偏僻村庄所散发出的气息。不像现在,车如流水马如龙。开始呈现摩登与潮流的一面。酒吧里贩卖冰纯嘉士伯,花旗银行的招牌在市中心触目可见,快餐食品在繁华地段大行其道。

你好!西贡小姐

是谁说的,认识一座城市,首先要认识这座城市的女性。

――对西贡的认识,自然是非《西贡小姐》(Miss Saigon)莫属。1975年的西贡夜总会。越南战争,西贡最后的撤退。混乱,绝望,动荡,危险与激情。美国大兵克莱斯与西贡KIM的故事。《情人》的另一个版本,也是普契尼《蝴蝶夫人》的现代版本。但是更直接,更凛冽,在这“世界最后的一晚”,I'd Give My Life for You。男欢女爱的感情中,更充满历史性的宏大与悲壮。

度过了最后一晚,世界已经大不同。

半个世纪过后,那些干练的、自信满满的、身着职业套装出入于写字楼里的今日Saigon Office Lady们,早已将《西贡小姐》视为娱乐消费和舞台演出的一部分。而非曾经真实生活的一部分。

终究,一代人有一代人价值观与追求。也原来,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对过往说再见。

她们中的许多年轻人,甚至对西贡这座城市的过往并无多少了解。对那些历史斑驳的老城区毫无兴趣,她们朝气蓬勃,像鲜花一样散布在这座日渐摩登的城市。她们向往更多的饰品和化妆品,更高的经济收入,她们对时髦衣服的追逐远远超过对传统奥黛的热爱,――就像今日中国许多城市里的年轻女孩子一样。

她们,成为今日西贡曾经苍凉的底色上一抹最明艳、最鲜活的色彩。

西贡在巴黎

初到西贡时,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就像大多东南亚城市一样:拥挤、嘈杂、潮湿。而后来的几天里,走在西贡街头,渐渐发现这座城市中散发着阵阵悠然的欧洲味道。

除了民族风情之外,一个国家的建筑还应该是政治和宗教的体现,近代越南一直是法国的殖民地,建筑风格原因自然明了。如果把河内比作我们的首都北京,那西贡在我眼中就是上海。西贡街头的建筑,大多保留着浓重的法式风格,法国殖民时期的越南,建筑文化也理所应当地流传到这里,其中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应该最具代表性。

西贡著名的圣母大教堂(Notre Dame Cathedrat),又因教堂通体为红色被大家成为“红教堂”,据说教堂始建于1883年。建成整个教堂所用的红砖,都是专程从法国运到越南,并且完全按照法国一所教堂的样子建造,当属西贡的标志性建筑,整体设计风格与旁边的中央邮局一脉相承,都是法国殖民时期留下的经典作品。在众多弧形线条的勾勒下,中央邮局宽大的穹顶横跨顶端,整体建筑风格的特色在于强调反对僵化的古典形式。这种感觉在邮局中更为明显,内部穹形屋顶不仅显得富丽高贵,更让整个邮局大厅显得格外明亮宽敞,置身其中,仿佛站在欧洲某座城市的火车站。

从某种程度上讲,哥特式风格起源于十二世纪的法国,并持续发展至十六世纪。哥特式建筑风格在当代被统称为“法国式”,哥特式建筑风格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尖形拱门和飞拱的设计。从走在西贡发现的一些知名建筑中很容易感受到,法式风格的建筑已经成为了西贡街头的一道风景线。

有特色的建筑当然不止于此,除了大教堂、邮局这样的地标性建筑,在西贡甚至像菜市场这样的地方,都留有浓重的欧洲建筑风格。从高处俯瞰槟城市场(Cho Ben Thanh),整体形状呈长方形,整个建筑的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罗马耶稣会教堂的平面设计。顶部突出的圣龛呈十字形,也是从哥特式教堂惯用的拉丁十字形中演变而来。四角三排略低的顶部更加突出了圣龛的形状。走在西贡的大街小巷,从市政厅到总统府,再到歌剧院,类似风格的建筑还有很多。

西贡的魅力,不仅体现在古老的建筑中,几天下来感受最强烈的就是这座城市的包容性。如果说那些殖民时代留下来的建筑散发出的是西贡的古老魅力,那Bitexco金融大厦(The Bitexco Financial Tower)则彰显出了西贡的时尚风范。262米高的金融大厦是西贡最高的建筑,整个大厦在设计之初以越南的国花――莲花为灵感,高耸云天的造型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也是蓬勃发展的西贡美丽、饱满的象征。在西贡的时间很快过去,现在回想那几个美丽的夜晚,每每都是借助夜色下,金融大厦灿烂的灯光来引导我们,西贡就这样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咖啡,不要糖

第一缕阳光斜斜的从河堤漫上街道的时候,西贡从淡淡的咖啡香中醒来。

现在是12月,正午的西贡依然很热,一件长衫大抵可以度日,如果遇到热得厉害,路边喝上一杯冰咖啡是必不可少的。一直很喜欢西贡的冰咖啡,那种令人心醉的浓郁香味,让人无法抵抗。

如果说世界上最好喝的热咖啡是在意大利,那么,最好喝的冰咖啡一定是在越南。越南咖啡缘起于廿世纪初法国非常盛行的滴滤咖啡,随着法国殖民者的到来引入这里,岁月更迭,西贡人又将传统法式咖啡酿泡技术改良发展,去掉香腻的奶油成份,尽量保留咖啡的原香,即成今日的西贡咖啡。西贡人喝咖啡的方法不是用咖啡壶煮,而是一种特殊的滴滤咖啡杯,杯口架着一个铝制的容器,里面是现磨的咖啡粉,容器底部有很多小孔,下面用样式古老的印花玻璃杯接着,在玻璃杯里放上冰块以及适量的炼乳,让咖啡直接滴在冰块上,就是一杯可口的冰咖啡。饮用时慢慢斟酌,每次只一小口,待那份冰冷慢慢退却,味觉重新占领味蕾,咖啡的香味渐渐由淡变浓,整个人也被包围在这片香氛中,喝咖啡是西贡人的日常习惯,用来消磨这里似乎永远也用不完的时光。城中的咖啡馆装修的再高级,价格也很家常,不是什么高消费场所。如果只想小酌,街边也有很多小小的咖啡店,人很少,细细长长的屋子,屋里的吊顶电扇悠悠地转着,门口搭上太阳伞,摆几张小桌小凳,再加上路边树影婆裟,悠闲的让人昏昏欲睡。让我想起小时街上的茶摊,一张桌子,几杯倒好的茶水,过路的人渴了,随手便买一杯喝,顺便聊上几句,让匆匆赶路的人有片刻的休息。

Papa café是我最钟爱的一家,比起西贡其他咖啡店里凶猛的口味,我更喜欢这里咖啡的味道,苦涩而温柔。这是一家比较标准的法式咖啡店,也是西贡历史比较悠久的一间,开放式的二层小楼,吧台在正中间,推门进去便可看见。吧台的一侧是旋转式的楼梯通往二楼,另一侧则是一个小小T型舞台,有人在上面唱着越南的流行歌曲。角落里也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份天天都有的与咖啡的私密时间。侍应带我们到一层的正中间坐下,这里既可看见吧台,又可看见舞台,阳光从每次开启的彩色玻璃门上反射过来照在我的桌子边上,点了一杯传统的无糖黑咖啡,等待一杯咖啡萃取的时间是10分钟,正好可以点一根烟。一个白衣女孩走过来,坐在我的右边,一转头,看见她的两只手都如火柴棍,纤细异常。老板端了一盘虾给她,她细瘦的手拿着一只叉子,一只虾一只虾的往嘴里送。动作跟常人不一样,吃力而怪异,但是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优雅。这份优雅完全独立于喧嚣的街区以外,缓慢而有秩序,同时它又是有趣的,对照我们猎奇性的目光,显得从容不迫。女孩子吃完虾又朝侍应挥了挥手:“咖啡,不要糖”。阳光再一次照过来,照到她的杯子上,反光正好映射我的眼睛,我端起杯子来挡住半张脸,发现此时我看到的西贡和咖啡杯里的西贡不大相同。

来西贡之前看到一幅画,一个越南女子穿奥黛站在一片落花之中,那幅画叫《西贡落英》。我来了,没有看到落英,也少见奥黛,只是每天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人民币几块钱,就可以得到一杯无比香浓的罗比士达,这般待遇,可不是哪里都有。每一次,我喝下的咖啡都是清苦而冰甜的,西贡咖啡的细腻和浓郁有种魔力,可以把现实的嚣杂暂时挡在身体之外,让人体会到难得的安逸。像极了这座城市,混乱而优雅的存在着。

提岸 “情人”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自从踏上西贡旅程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不同的场合听到人们在用各种不同的语言默念这些句子。杜拉斯的《情人》仿佛一剂药力强大的文艺毒素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肉体与精神分离开来,那些关于情与爱的回忆,就像令人绝望的雨季一样没有尽头。

西贡市提岸区(Cho Lon)。几十年前,杜拉斯的中国情人在这一带有一间公寓。每一个炎热的下午,他都会带她去到那里,卧室的百叶窗关着,棉布窗帘放下来,房间里很幽暗。一墙之隔的街道喧嚣甚上,行人大声说着中国话,木屐的脚步声,电车的噪音……全被拦在窗外。几十年下来,这一切似乎没有多少改变。西贡是法国人规划出来的城市,但我更以西贡的中国情结着迷,尤其在堤岸这个汇集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地方,到处招摇着店铺的中文招牌,到处散落着诸如天后庙、关帝庙、孔庙、观音庙和会馆等寄托乡愁的建筑,从功夫茶具、纸扎灯笼到供奉着熟悉神仙的神龛,无不能看出中国味道。提岸是世界上最大的华人社区之一,华人的比率超过90%,有超过55万华人生活在这片拥挤的街区中。西贡的唐人街其实就是越南经济市场的中心,几乎西贡所有的商品批发都集中在这里,店主、摊主、小贩甚至乞丐和苦力都是华人。“中国人给我们带来了大量就业机会及丰富的商品,但西贡只有在唐人街才看到乞丐……”这句话将西贡人对大量华人到来又喜又忧的复杂心理描绘的十分形象。其实,乞丐并不都集中在唐人街,也不是近代才开始有华人漂洋过海来到越南,华人迁徙南下西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南宋,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变迁和文化熏陶逐渐成为越南人的一部分。有不少的越南的开国之君,更是具有中国血统。第一个在越南称帝的中国人叫赵佗,曾是两广及越南一带的“拓荒者”,也是第一代“南越王”。今天,很多第三代,第四代的华侨后裔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华人还是越南人,在公司中,他们已完全越南化,融入到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思维中,但是一旦结束工作回到提岸的家,还是依然延续着中国的生活方式,他们操持着广东话、潮州话等各种乡音,堡着饭粥、看着港剧、耍着牌九、读着中文报纸谈论着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曾去过遥远的北方祖国。

梁家辉在《情人》里把“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凄美与绝望表演得淋漓尽致,也构成了多年以来我对西贡的主要印象。在多次询问又反复周折之后,我终于在一处看似简单的法式建筑中寻到电影中的场景。由于多次改建,“她”和“他”那间相会的小屋早已拆除,但其他老屋还在:整旧如旧的长长的百叶木格子窗,深深的土耳其蓝被雨水淋得发白,大露台上垂着细竹帘,有着大簇大簇的艳红花朵。房间里仍然没有空调,天花板上的吊扇整夜地旋转着,发出咯咯的响声。这会不会就是“他”在等待“她”时听到最多的声音呢?杜拉斯以激情甚至疯狂在《情人》中让提岸这个嘈杂和多元文化之地平添了许多难言的魅力和激情:一个豆寇年华,芳菲迷人的法国女孩;一个来自中国有钱的富家少爷,在西贡相遇,动情。杜拉斯或许从没想过,因为她,一座城市被重新定义而变得暧昧迷乱。释去,爱人最终无可奈何的分离天各一端,而那些沁人心肺的东方神秘气质和西方浪漫气息却深深印入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开花,结果。

守添的一天

就像塞纳河记录着巴黎的风情万种,西贡河也在默默地注视着西贡发生的一切。

一直都很喜欢有水系穿过的城市,流动的水仿佛一首长诗将城市的每个角落串连起来,彼此都有了生气,灵动自然。湄公河一路奔腾向海,只在西贡这里放慢了脚步,分出一支蜿蜒进城,有如老天的赏赐,故意要将这个城市添上一笔秀美,视为天作之合。

还是不远的几年前,那时西贡河上依然繁忙,河道将城市分成了新和旧的两个部分。河的北边,高楼大厦已经建起,各种时髦餐厅,会所,酒店矗立在新铺的绿地上,公司白领们奔忙于林立的大厦之间,无异于其它大城市的现代繁化。河的南边,景象却完全不同,破败的铁皮房子依然挤满了岸边,浅灰色或蓝色的二层小楼墙皮脱落殆尽,露出了建筑原来的本来面目。河道也拥挤不堪,水面上漂浮着各色垃圾和杂物。在这中间的一片开阔水域,几片铁板和木桩拼接出一个高出水面的平台,这就是守添码头。曾几何时,守添码头承载着连接新城和旧城交通运输的重要任务,来往的渡轮穿梭不息,人们来往交错,彼此交换着各式各样的梦想和希望,巧妙的维系着这座城市的生存与平衡。“那时候的守添码头绝对是西贡最繁忙的地方,西贡河不算宽阔的水面上,每天都有8 趟六米多高、一二十米长的巨形封闭渡轮在彼岸间来回穿梭。汽笛的催促声中,人流像潮水一般涌过贴满可乐、TCL电器、蚊香以及杀蟑螂广告的铁皮通道。轮渡上层,挤满世界各地前来探险采风的游客;轮渡的中间,停着大巴和汽车;最前方则是骑脚踏摩托的当地人。男男女女,统统戴着墨镜与运动帽,女人还要格外加戴各种花色的口罩,人们无法看清彼此的脸。渡轮还未完全靠岸,所有的人都踩下踏板,发动轮机,然后一溜烟冲上斜斜的堤岸。”旧时西贡河的繁忙景象一去不返,一个世纪前是法国落寞贵族,三四十年前是美国彪悍大兵,现在是像我这样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纷拥着来到西贡河边,急切的等待着能载我们去花花世界的渡船。只是今时不在,那些船早已生锈,搁浅。一切都已改变然而一切又都没变:湄公河还是一直这样流进大海。法国人的长棍面包、咖啡、罗望子树,中国人的寺院和泰山石,美国人的可乐和牛仔裤,芬兰人的手提电话,越南百姓脚上的橡胶拖鞋和少女飘逸的白裙,背包客汗流浃背驮着的行李和破损的登山靴……依然寻着他们的故事,逆流而上,只为一睹这个城市最后的原始的美丽。

时过境迁,始于2008年的守添地区整体改造计划让后来者们的梦想永远成为了历史,以守添码头为首的第二郡旧城已经拆迁将尽,以前城区内15460户居民还有不到100户留守在这里。到处都是的废弃的房子和临时安置棚,以前拥挤不堪的街区中,只有树木从废墟中钻出来提示还有生命的存在。西贡市政府已拟计划2012年底投资约20亿美元在区内兴建水电、道路、污水处理、地下水道系统等基础设施等硬体设施的相继成形,将在区内150公顷西贡河畔洼地种植红树林类植物,打造近似湄公河三角洲平原的水乡泽国生态风味。按计划,2020年守添市镇将全面建成,将有国际展览和会议中心、300公尺高多功能商业大楼、河畔运动休闲区、中心广场区以及国际金融中心等现代建筑群。按照这个构想,守添码头以及身后的这一片旧城区将在未来20年内成为西贡新的都市区,届时的人口将达1000万人,往来及暂住客量约250万人。

今天,守添码头依然值守在西贡河的岸边,虽然再有几个月政府就将彻底停止渡船的运输而将码头变为文化遗迹。但新城的规划也让人们开始思考城市发展的持久性与自然环境的可调节性之间所存在的某些关系,而这些关系是重新定义城市历史,人文,自然展现与生存权力控制等诸多公民社会话题的重要元素。社会发展与自然生态关系是否可以平衡,从而渗透出一个有机的富有内涵的生活环境,西贡人同样面临选择。老城中那些隐藏不见的似乎永远秘密生长着的本土文化与对岸舶来品的相互碰撞融合某种程度上造就了今天西贡独特的DNA,而这样特殊的人文环境夹杂着忧伤与欢乐的双重气质,可歌可泣却又充满诗意。独特的文化象征记载着人们对于城市的全部情感和回忆,那是一天一天积累出的生活本质,虽然旧,却很实。

车轮上的文化

在西贡的几天,我和朋友一直都想租一辆摩托车,感受一下当地的交通,但这一计划始终停留在“打算”这一步。西贡街头几近疯狂的摩托车流,让我们二人望而却步,用朋友的话讲,就好像是掉进了蚂蚁窝……

通过和当地向导阿谦聊天才发现,在西贡大家普遍的收入水平并不高,所以经济实用的摩托车自然成为了主流角色。在越南通常家中的小孩十六岁的时候,就会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或新或旧视家庭情况而定。以至于我们在西贡的几天,见到公共汽车在大街上行驶的机会微乎其微,甚至晚上在街边散步耳边都充斥着不同排量摩托车的轰鸣声。

刚到西贡的夜里,走出酒店大门意外地发现,连过马路这种从小爸妈就教会我们的“生活技能”,在这里也瞬间退化,高速行驶而来的摩托车流看见行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而后几天,我们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生生闯入疾驰的车流中,在摩托车灵活的躲避中,悠然走到马路对面,大有路中芭蕾的味道。

虽然这个城市中摩托车的数量非常之多,但是在西贡的几天里,并没有看到交通事故。守规矩,这也是我对西贡交通最深刻的印象,有一晚约了几个当地朋友吃饭,饭后几位执意请我们去他们经常光顾的咖啡厅坐坐。就为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车程,朋友特意独自骑着自己的小雅马哈七拐八拐去给我们俩买头盔……实际上,在西贡的日子里,并没有看到有警察在街上执勤,但朋友的执意所为,让我这个习惯钻空子的人有些脸红。夜晚游走在西贡的街头,看着一个柔弱瘦小的女子载着我这人高马大的男人,实在是有些不忍。

说起西贡的交通,这里不得不说说著名的Vespa,这个在国内备受大家追捧的小摩托,动辄七八万的售价,让那些像我一样对它倾心已久的人,总是停留在心动阶段。直到来了西贡才发现,原来这里才是我的天堂!满街的Vespa穿梭在眼前,怎么都让人看不够。从五六十年代看起来还像是大号自行车的古老车型,到如今已经流水线批量生产的新款,各式各样的Vespa在西贡街头穿梭。走在街头看着路边停在老建筑旁的一排排Vespa,就像是回到了七八十年代的欧洲。事实上,在越南的Vespa中,五六十年代的车型居多,如今有很多车商专门回收这些老旧的Vespa,然后再精心将这些宝贝们修复,让它们重现往日的光彩。

如今,越南政府也意识到摩托车的高速增长给交通和空气质量带来的压力。也制定了相应的措施和政策,例如,考取不同排量摩托车的驾驶执照所需要的费用也不同,125-150CC的小排量摩托车驾照,折合人民币只需要几十元;而大排量车型的驾照则要贵得多。

尽管交通状况如此,但在西贡的几天我们依旧每天能被阳光,几乎每个傍晚都会在桥头伴着密集的车流,看着远处火红的晚霞……我们也因此想念西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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