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吸烟者永远感到理亏——美国掀起一场全国性反烟新运动

时间:2022-07-31 08:48:33

让吸烟者永远感到理亏——美国掀起一场全国性反烟新运动

美国人也会“搞运动?”这真新鲜。但是去年夏天在美国掀起的一场空前规模的反烟浪潮,我想只有用“搞运动”形容才合适。

若干年前,我在加拿大留学。当时是租房子住,房东没有把Non-Smoking列为对房客的要求,这是比较少见的,所以我的一对吸烟的德国同学也搬了进来。我们过了几天“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生活,直到一个不吸烟的麦克也住了进来。有一天深更半夜,麦克敲我房间的门,还以为怎么了,一开门见他盯住我手指间夹着的半根烟,捏着鼻子似地说:“Iwonder if youcould give up snoking inthishouse。”什么?不许我在这幢房子里抽烟?房东可没这么规定,我又没在公共场所抽烟,没触犯你们什么规则,躲在自己屋里招谁惹谁了?总之,我准备好了要维护自己的权益。但麦克显然也是要维护自己的权益:他在自己房间里闻到了烟味。

烟怎么拐到他房间里去的我不清楚,但我只有灰溜溜地向他道歉。第二天跟那对德国同学诉苦,他们也只有摇头耸肩,并彼此叮咛莫再让麦克闻到烟味儿。“公共场所禁烟”和“吸烟危害健康”在那个国家已经成功到了让吸烟者永远感到理亏的地步。

北京实行“公共场所禁烟”好像是—年以前的事。当时我正在北京,并且很为北京马上就要提升一个文明的档次感到高兴:公共场所里有抽烟的,有不抽烟的,不抽烟的没有义务要吸你的二手烟。这个规则在不少国家早就实行了。尽管我自己就是一个烟民,但我愿意自己生活的环境是个文明的环境,一个凡事有规则可循的环境。在北美那几年的生活,让我知道了规则齐全的种种好处,尽管这也意昧着每个人为此都要有点必要的克制和忍让。但规则是面向每个人的,所以你不会专门觉得委屈了自己。

在“公共场所禁烟”的第二天,我坐小公共去上班,车在总站停下揽客时,一个男子拿出烟来打火。我小心提醒了一声,结果他仍然点着了烟,并且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定格看了我几秒,大概是嫌我多管闲事。也就是说,他仍然认为抽烟是他一个人的事。而在车上的其余几位乘客事不关己地或说或笑或漠然的样子,也的确印证了他可能是对的。

而我的那点愤世嫉俗在当天下午就变成了沆瀣一气:在我们编辑部的选题会上,烟民们照旧喷云吐雾,因为没有人真正出来反对(曾有不吸烟者笑称要罚钱多少多少,表情却只是要起哄的样子),所以大家假装无辜。我因为早上的挫折,也要补偿一下,且吸二手不如吸一手。我们主编倒是不抽烟的,而且他一闻到烟味就皱眉,但只要我们能拿出几个精彩的选题来,或许诺按时交出稿子,让他递烟灰缸他都干。

而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确是无辜的:虽然吸烟的危害性和公共场所不得吸烟在许多其他国家都已达成高度共识,但不该就指望它在中国民众中成为想当然的事。中国烟民一直都是这么抽下来的,困难时期烟还配给呢。抽烟是一种情调,它在公共场合联络感情,活跃气氛,男人抽烟深沉,女人抽烟摩登。不在公共场所吸烟,香烟的乐趣就丧失了大半,因此习惯了的人不会一下子就想得通。“吸烟危害健康”的字样虽也早好几年就翻成了中文印到了中国的香烟盒上,但这几个字原本的信息量并没有足够地传达给中国人,这个实际上是舶来的概念并没有成功地中国化。比如,我们是否能从媒体上得知:中国有多少烟民?男女比例如何?青少年吸烟的程度?香烟在中国的消费程度?吸烟会导致哪些疾病?它与癌症的发病率有什么关系?还有,吸二手烟真的有危害吗?哪些危害?不了解到这些,“吸烟危害健康”就成了一句空洞的口号。

我们可以拿公共场所禁烟这件事与禁止随地吐痰这件事做个比较。在美国,今天吸烟的人的处境真如同在北京随地吐痰一样,还不等小脚老太太上来罚,光是周围人满脸的鄙夷你就受不了了:谁还没个面子,不愿做个文明人呢?去年我再次到美国,发现吸烟者的处境又进一步恶化了:我在住处附近的超市里,干脆就找不到香烟。我有点不相信地追问收款员,她看我的眼光就像看一个毒瘾上来了的吸毒者,很不屑地只答了一个字“No”。后来我还是买到了烟,但是在街角的零售店里。这使我想起在美国什么杂志上曾经读到的一种激烈的反烟论调,说是要让买烟“像20年前(刚出现时)买那样——得费劲找一找,并且不好意思开口问”。我心里十分诧异:这资本主义金钱社会里,商人何以能被反烟宣传镇住,连钱都不挣了呢(据报载,香烟一向占美国零售店26%的营业额)?我是没有想到:自1997年入夏以来,美国经历了一场历史上空前的暴风雨般的“反烟运动”,取得了“(美国)公共健康方面最具历史意义的成就”。这一成就简直是难以置信的:首先是在6月,美国的烟草业代表与40个州达成协议,同意偿付3685亿美元给各州,用以作为吸烟所直接或间接导致的疾病的治疗费用,并用于赔偿与吸烟相关的个人索赔,另外还作为反烟团体的青少年禁烟宣传资金、健康研究、教育计划资金来源。

说这个协议令人难以置信,还不是指烟草业一口气吐出的款项之巨,而是烟草业怎么会被反烟的声势吓成这样,连个官司都不打就匆匆让步了?这3000多个亿美元竟拱手用来赔偿,若是用来打官司,肯定会招来辛普森打赢官司的“梦之队”,也未必就打输了呢。

烟草商们匆匆以庭外和解的形式接受这一屈辱性条约,与其说是心虚,不如说是识时务:即使能把官司打赢,名声却未必好听,生意更不会因此而好做。此次反烟运动的杀手锏是,把吸烟者们也团结到了烟商的统一战线里,使他们从被反烟运动攻击的对象变成了诉苦者。这样烟草商们失去了“基本群众”,如何能不乱了阵脚,花钱堵嘴?把钱花在社会公益上面,总比一味打官司负隅顽抗来得人情味些。

烟草商赔款的协议一出,美国烟草业立即面临全线崩溃。从7月至10月间,密西西比州、佛罗里达州和宾夕法尼亚州纷纷向烟草商继续集体,致使几家大烟草公司在人民的大海里溃不成军。10月间,美国首宗二手烟害诉讼案也以3亿美元达成和解。对这场类似“打土豪、分田地”的群众运动,佛罗里达州州长查尔斯的说辞也非常“苦大仇深”:“烟草业欠了许多账,这些账早就该还了。”美国《新闻周刊》曾以预言家的口吻欢呼道:“香烟属于20世纪……在2000年到来之际,这将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忆。”

这里,我想录一段一个美国烟民在报上发表的文章,它表达了烟民的哀叹:“但是事实是我们当中许多人因为许多原因还要继续抽烟……在过去是因为它有风度并且受容许,在今天是因为它‘酷’并且不受容许……时至1997年,吸不吸烟已使人们分属两个阵营——在餐馆我们被赶到阴暗角落,在工作时我们只能忍着,或为了抽两口经受风吹日晒,心中却为挽救了他人的健康环境而欣慰……”而世界其他国家对于美国的反烟运动的反应也是相当的意思:意大利健康部长讥笑美国的反烟运动是“清教徒的又一场十字军运动”,日本人则形容其为“集体歇斯底里”。美国是否可能独自拥抱一个无烟的新世纪,在地政治协商会议村中辟一方净土?美国国内的反烟声势将迫使其烟草商更下决心开辟国际消费市场。据悉这场战争已经在非洲打响,而中国早在1992年开始便向美国烟草商开放了市场。不算走私烟草的数额,外国烟草在中国的销售已占了中国烟草总销售额的4%。在如今小小的地球村落中,一时一地对烟草的扼制总难维持。但不管怎么说,美国激进的反烟运动为世界各国未来的烟草政策提供了参考和借鉴。去年秋天在北京召开的国际反烟大会便传递了一个积极的信息:各国反烟运动正在逐渐形成国际性的大气候,这或许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反烟运动的开端,虽然按加拿大一个反烟团体的一位律师的说法,绝大多数国家恐怕不会选择美国式的诉讼方式,而宁愿选择立法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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