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吧!在还被允许的时候

常常听妈妈们抱怨：这孩子也太粘人了！总是让抱着！我很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因为我也曾是这样的妈妈。但现在，当她不再纠缠我的时候，我竟然狠狠地失落了。

自从上了初中，女儿就像变睡梦中去了一次火星，突然就变了。以前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各种玩、各种磨，写作业要挨到不能再捱；现在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吃饭要叫好几遍。当这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我们俩口子那个喜悦呀，直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驴粪蛋也有发烧的时候！

想当年，我娃是小区头号哭神、出了名的无赖份子，在街心花园闹事时，曾让多少旁观者锉碎口中牙，一个劲向她奶奶拱火：这孩子，要揍啊！她奶奶本来气得肝颤，一闻此言，护犊之心油然而生，反而令伊每每躲过手掌拍肉这道菜。

然而，好日子就这样不可思议地来了，我们俩口子正经当了几天快活神仙，提前进入老年生活，吃过晚饭就出去遛弯，想遛到几点就几点。周末呢，再也没人跟在你屁股后面非要去吃必胜客、看电影或者逛超市。人家自己订好时间，什么时候写作业，什么时候玩电脑，再什么时候找同学，完全不用你费心。

你很羡慕？非常羡慕？嗯，开始我也很美，美了大概一年吧，就有点不是心思了。你觉是那个漂亮的、可爱的、让你忍不住去拥抱的女孩，离你越来越远。嗯，我想想，有多长时间没抱过她？有多长时间没听她说：妈妈，我们去家乐福吧去吃牛排吧去看电影吧……

甚至于上了初三以后，她再也不让我们接送了，认为这个曾经她非常习惯的行为而今看来十分的幼稚可笑。昨天晚上她说后天期末考试，所以她在学校的东西今晚都要拿回来，很重。她爹立即献殷勤：“我下班去接你吧，正好顺路！”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我今天戴手套！”

在哈尔滨三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她宁愿在灰暗的黎明顶着寒风背着大书包自己出门，在黑咕隆咚的傍晚与同学边说边笑走一站地回家，也不让她爹开车接送。而我们想和她说说话，那要等她心情很好兴致很高的时候。她很风趣，总能把我们逗得开怀大笑。可她愿意逗我们的时候越来越少。

她再也不会在你怀里把你脖子抱得紧紧，让甜腻的奶香把你的面颊熏得异痒难忍。也不会坐在地上因为你不带她去单位加班而号啕大哭，更不会没完没了地要这儿要那儿，甚至当她和同学出去玩时，你给钱她都摆摆手：我有。

对于我们的世界，她不再好奇。对于我们的东西，她不再强取。对于我们的能耐，她不再觉得强大得可以装下她的整个世界。

对我们而言，她忙的，就像她小时候的我们。她的怎么藏还是露出小尾巴的不耐烦，更像她小时候的我们。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变了。

唯一可慰怀，是不管怎么变，那个漂亮的、有趣的、一笑就露出两粒虎牙的女孩，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亲生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