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自己憎恶的人

“语文老师我还是比较喜欢的。他比较风趣，对我们负责。”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她理解我们，关心我们。”

“我们班的历史老师挺和善的，像我们的朋友一样，没有一点架子。”

学生们下课在讨论。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受学生喜欢的老师吗?

很多时候，我们只顾上完课转身就走，看到学生做错了题就“怒”从中来，对一个迟到的学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不问原因，不想后果。或许，我们还对一个课后来请教问题的孩子说过这样的话：“你上课就不听，这时候来问什么?”其实，我们曾经都是学生。当年，你喜欢这样的老师吗?

有一个年近八旬的老教师，被我“恨”到前几年。

谭老师当年教我小学三年级的美术。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年幼的我提着父亲制作的“盛笼子”(七八十年代农村自制的烤火器具，又叫“火笼子”)，踩着雪花与泥水混杂的溜滑的田间小路来到学校。当时，我们的学校特别“漏”，下雨漏雨，刮风漏风。到美术课的时候，我感觉脚越来越僵硬，一动就痛，低头一看才发现，破旧的棉絮鞋已经被路上粘的泥巴和雪水冻住了。我趁谭老师没注意，把鞋子脱了放在“盛笼子”上面烤，并把脚也尽量提起来靠近，身子就只能往后挺了。很快，这样艰难的姿势就被谭老师发现了。他一边讲课，一边若无其事地来到了我身边。我当时多么希望他能看到我的处境并关心一下啊!哪怕只是关切地看一眼。甚至只要他置之不理，让我继续维持那个艰难的姿势也好。谁知道，他一棍子就打在了我来不及放好的通红的小脚丫上面。我本能地想躲开，却因为失去平衡摔在了冰冷的地上。这时，谭老师煞有介事地停下了讲课，喊着我父亲的绰号，把我痛斥了一顿，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最后，他还得意洋洋地向狼狈不堪的我丢下一句：“哪个叫你这么没规矩?”

那个冬天似乎特别冷。

那时候，我胆子小，没把这事告诉父亲。脚被抽了一棍子而肿起了一道红印，但因为已经冻僵了也没觉得特别痛。但是，那一棍子确实在我心里打下了烙印。所以，我感觉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碰到的其他老师都比谭老师好，尽管我并非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我想，如果谭老师知道他在我这个学生心中的印象，他一定觉得自己没有了尊严吧。其实，我早已不再恨他。

前几年，我也成了老师。周末回家还时常碰到谭老师，当年的事情可能他早已忘记了。和我谈到教育学生的方法时，他还是坚持认为“棍子底下出好人”，还是和当年一样倔强。有一首歌叫做《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我想，我要是成了谭老师，可能也被很多学生恨着吧。

成都大学师范学院一位副教授在谈到学生喜欢什么样的老师时，给出了三个关键词：尊重，责任，爱。因为尊重，我们能接纳和理解学生的处境与选择；因为责任，我们无怨无悔地担当和承受；因为爱，我们关心和鼓励学生的成长，用爱表达批评。有人说，这个社会，老师哪有尊严?其实，尊严就从尊重学生中来，从责任中来，从爱中来。与贫富无关，与地位无关。

在社会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学生的个性千差万别，成绩与思想表现参差不齐，兴趣爱好也各有不同，我们也许很难成为让每一个学生都喜欢的老师。然而，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起码，我们可以做一个自己不憎恶的老师，有尊严地活着。

(作者单位：涟源市伏口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