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你的双眼

墨西哥，文明古国。这里居住着极具艺术气质的民族。像他们的雕刻、壁画、音乐、舞蹈一样，墨西哥也是一个主要的电影大国。在电影史上曾出现过众多出色的导演、制片、摄影师和演员。玛丽娅・费莉克丝（Maria Felix，1915―2002）就是其中的一位。墨西哥大小城市的图书馆、书店，甚至餐厅的墙壁上，处处可以看到她的照片或者当年她的电影的招贴海报（当然都是镶在考究的镜框里）。在墨西哥，每当我提到玛丽娅・费莉克丝的名字时，必定招来一阵对她的称颂与赞叹。他们把她视为自己民族的骄傲。

可是，在美国，除西班牙语系的移民外，却没有人知道她。这也不奇怪，多数美国人向来是对本土以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加上玛丽娅・费莉克丝根本没有在美国拍过一部电影。

在被视为“美国后院”的墨西哥，每年有许多人偷渡到他们幻想中的“天堂”去，更有为数不少的电影人极力谋求到好莱坞发展的机会。但，玛丽娅・费莉克丝则不然。当她登上银幕的初期，好莱坞就曾与她接触，希望她能到美国演电影，尽管那时她在电影圈内只是崭露头角，可她知道自己的才华，知道自己应走的道路，她看到好莱坞的外籍演员在美国电影中，或充当配角，或扮演那些被歪曲了的形象，她断然拒绝了好莱坞的邀请。她崇尚本民族的文化，也赞赏欧洲的文明，所以她除在墨西哥拍片外，也在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拍片，她在欧洲及整个美洲有着巨大的影响。

玛丽娅・费莉克丝所处的时代，在墨西哥还存在着“男人至上”的“大男子主义”。她对此深恶痛绝，她说她决不做男人的奴隶，要活出自己的尊严来。她有信念，有主见，加上她在表演艺术上的成就和地位，使那么多的男人拜倒在她的面前，而她倒是很能适度地掌控自己的感情世界。也许可以说她是那里最早的“女权主义”的提倡者吧。当然，从某一角度看，在男人面前，有时她也会显得傲慢、乖张以及玩世不恭。

她的朋友也出奇地多，上至总统下到平民百姓。当然更多的是作曲家、歌唱家、演员、画家、雕塑家等。墨西哥著名画家狄亚戈・瑞维拉（Diego Rivera）和好几位欧洲艺术家，都为她画过像。作曲家更谱写了歌颂她的歌曲《美丽的玛丽娅》，她每到一处，人们都会奏起这首歌的旋律来欢迎她。当今世界“顶极”的歌唱家多明哥（Placido Domingo）也为她献唱过这首歌。

玛丽娅・费莉克丝的戏演得好，但歌喉并不出色，即使是这样，她每次登台，观众都会蜂拥而至，目的是一睹其风采，更希望有机会向她说上几句赞美的话，表达敬意。

她曾结过四次婚，丈夫中有著名的电影明星、作曲家和富商，和第一任丈夫育有一子，而这个爱子53岁，正值事业如日中天时，却死于心脏病，这给作为母亲的玛丽娅・费莉克丝带来了永远不能平复的伤痛。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后，我国至少上演过她的《躲藏的激流》（1947）、《索那大》（1959）和《勇敢的胡安娜》（1960）等几部影片。虽时日久远，但我对这些影片仍记忆犹新。

她在《躲藏的激流》中，有着不肯向恶势力低头，柔中带刚的脱俗气质；在《索那大》中，她那袅娜诱惑的步履，加上的眼神，使人意乱情迷；而在《勇敢的胡安娜》中却演绎了一个质朴的农村姑娘成长为大张义旗、驰骋疆场的女中豪杰的过程。这些角色经过她的诠释，都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玛丽娅・费莉克丝是1943年，28岁时初上银幕的。她非常幸运，很快就有机会和墨西哥的著名电影大师埃米里奥・费尔南德兹（Emilio Fernandez）以及著名摄影师盖布列奥・费格罗阿（Gabriel Figueroa）合作。除《躲藏的激流》外，1948年他们又一起成功地拍摄了《玛克罗维娅》，讲农村少女和穷苦渔夫受到重重阻力的恋爱故事。导演的手法，演员的表演，加上高超的黑白摄影，将少女（玛丽娅・费莉克丝饰）的孤苦无助、“无语问苍天”的心境与月影水波、渔网漂洒交织在一起，更显得凄婉、悲怆。这情景的交融达到了震撼人心的地步。这部影片和《躲藏的激流》被视为墨西哥电影史上“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作，享誉国际。从那时起，玛丽娅・费莉克丝就成了国际影坛上的重要女星。

今年早些时候，她离开了自己执著眷恋的电影事业，辞别了千千万万热爱她的观众，永远地去了。但不论她离开我们多远、多久，她那浓郁醇酒般的芳香，永远不会消散。

她曾使自己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的作用在表演中发挥到了极至，把大千世界中不同女性的不同风貌，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或天真或狡黠，或朴素或妖冶，或懦弱或刚毅，或凄楚或强悍，或幽怨或果敢，或含情脉脉或威风凛凛……不仅如此，这双眼睛本身就是那样的独特，与众不同，那眼波可以渗入到人们心底的最深处，去拨动人们的心弦。那眼睛还有着一种近于肆无忌惮的威慑力量，人们永远不能抵御其魅力而被征服，是悦服，是诚服，是折服，抑或是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