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沟的秋韵

时间:2022-07-29 03:28:00

“每只猫都有九条命,黑妞不会死的。”自黑妞突然离家出走后,母亲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

那是14年前的一个初夏的清早,母亲被一阵细细的喵喵声吵醒,推开房门,又循声打开院门,就看到了瘫趴在院门口的通体黑色的黑妞。黑妞应该只有半个月大,没有长出牙齿,走路都还踉踉跄跄。环顾四周,母亲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便俯身抱起黑妞,往院内走去。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怪怪的猫叫声,母亲应声回头,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大猫正看着她。那是一只经常在这个居民区活动的流浪猫。母亲曾多次将家中吃剩的饭菜装在一个小碗里,放到窗外的窗台上,第二天,碗内就会变得一干二净。

母亲猜测着,黑妞是流浪猫的孩子,流浪猫一定是奶水不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把黑妞叼放到院门口,想让她收养。

没多久,母亲的猜测得到印证。附近的居民,另有四家分别在家门口捡到和黑妞一般大小的小猫崽,体色都是黑白相间的。有两户人家,因为顾忌“黑猫不吉”的传言,都没有收留。还有一家,读小学的孩子已经将黑妞抱回家,但家长同样顾忌黑猫不吉的传言,第二天,在孩子去上学后,悄悄将黑妞丢弃到几条街之外。

于是,母亲再一次猜测到,黑妞的妈妈――那只流浪的母猫,将几只小猫一一送人时,都会在附近偷偷盯看着,直到确定被人抱回家中的小猫被收养后,才会离开。而黑妞,虽然一次次被拒绝,但母猫一直没有放弃,一次次叼放向下一户人家,直到被母亲收养。

黑妞这个名字,是母亲起的。母亲说,因为黑妞通体黑色,又是女儿身。初到家中,还没有长牙齿的黑妞只能喂食奶粉。黑妞太小了,连舔食都不怎么会,母亲找来打针用的针管,将冲好的奶粉抽进针管里,再一点点“打”进黑妞的嘴里。母亲说,黑妞是她的女儿,天天陪伴在她身旁,要比我这个住校读大三的儿子都要强。我很高兴黑妞的到来,黑妞到来后,我发现,自从父亲去世后,很少有笑容的母亲,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黑妞长大后,在我的主张下,做了绝育手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黑妞对其他的猫们没有太大的兴趣,对母亲则是非常依赖。而母亲对黑妞也同样很是依赖。

白天,母亲做家务时,黑妞就静静地趴在床上或者沙发上。母亲如果上街去买菜,它就会跟在母亲身旁,亦步亦趋地去菜市场。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和黑妞就会成为菜市场里的明星。常常,有卖鱼或卖肉的摊主会拿鱼和肉诱惑黑妞,黑妞则总是极其高贵的仰着头,视若不见的样子,除非母亲接过那鱼或肉,喂食它,它则肯张嘴接过,但吃起来也并不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极尽优雅。

傍晚,母亲去附近的广场散步,或去邻居家“串门”,黑妞都会跟在母亲的身旁。不需要母亲的任何唤叫,母亲走,它就走,母亲停下,它就停下。

晚上,母亲睡觉时,黑妞就会睡在母亲的枕头旁。

黑妞5岁那年,我工作后的第4年,我贷款在市区买了一处住房,让母亲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彼此好能有个照应。母亲却表示,她住惯了平房,也舍不得这里的老邻居们,不肯搬家。其实,我清楚,母亲是担心已经习惯了平房的黑妞,不习惯住楼房。

黑妞9岁那年秋的一天,母亲的邻居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母亲摔倒了,昏迷不醒。我赶到母亲的住处时,120急救车也赶到了,母亲立刻被送往医院。母亲是突发脑出血。幸运的是,出血不多,又发现得比较及时,母亲很快就苏醒过来。刚刚苏醒的母亲,还说不了话,但四处寻找的眼神让我意识到,她一定是在寻找黑妞。我便问母亲,是不是在惦记着黑妞?母亲点头。我又说道,我会每天都去看黑妞的,给它添换吃食和喝的水。母亲再次点头。目光踏实了下来。

我给黑妞添换食物和水时,邻居对我讲起发现母亲发病的情景。

那天,邻居正在家做晚饭,黑妞跑来,一边一声声凄厉、急促地嘶叫着,一边用爪子抓挠着邻居家的窗户。邻居开门,诧异地看着一向乖顺的黑妞,黑妞则跑到院门,站住,回头看着邻居继续嘶叫着。邻居意识到情景不对,跟着黑妞到了母亲的住处,发现母亲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省。

母亲说,黑妞给了她再一次生命。

自此,黑妞在我的心中的地位更重了。每天无论多忙多累,我都会骑上自行车穿越半个城区,赶到城郊的老屋,为黑妞加食、换水。每次,黑妞见到我,都会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喵喵地叫个不停,似乎在问,母亲怎么样了。于是,我就会抱起它,向它汇报母亲的病情。而每次我离开时,黑妞都会跟出很远,朝我喵喵叫个不停,似乎是在让我转告它对母亲的牵挂。

一次,出院门后,我刚要骑上自行车,黑妞突然躺倒在自行车轱辘前,四脚朝上,一副乖顺的样子,看着我喵喵叫着――它不想让我走,还是想让我带它去看母亲呢?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有泪水盈上了我的双眼。

两个月后,母亲出院了,但落下了偏瘫后遗症,和我住到一起,黑妞自然也搬了过来。

因为我家住在五楼,母亲和我都很头疼已经习惯了在室外大小便的黑妞如何解决大小便问题。第一天,我和母亲都没有在床底下和沙发下发现黑妞的大小便。阳台上为黑妞准备的猫砂也纹丝未动。第二天,第三天,情况依旧。我不由得好奇起来,黑妞不可能不大小便的啊!直到有一天,当我再次在坐便池里发现一小块未被冲下去的大便,联想到此前已经发现一次,意识到,这是黑妞的粪便。经过向母亲求证,的确是黑妞的大便。我开始暗中观察起黑妞。果然,它每次大小便,都会去坐便池上去方便。

此后,母亲对黑妞的形容改为:“黑妞是一只神猫!”

黑妞最“神”的一次表现是在两年前的一天夜里。那天,因为赶一个编辑的约稿,随着夜越来越深,困意开始泛起,想泡杯咖啡提提神,便到厨房把水壶接满水,放到煤气炉上,点燃了煤气。然后,我回到客厅,坐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下双眼,谁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中,黑妞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我,我眯缝着眼睛,说了一句“黑妞,别闹”,又闭眼继续睡去。但没多久,耳边传来黑妞尖厉的叫声。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得睁不开。突然,一声很大的响声惊醒了我。我侧耳静听,厨房里传来黑妞怪异的叫声,随即,厨房里传来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响声。我心中一惊,莫非家中进小偷了,因为黑妞从来不搞破坏的。起身,睡意全无地走进厨房,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盐罐、酱油瓶等,而煤气炉上,水壶里的水早已经烧干,水壶靠近底部的位置已经烧红了……关好煤气阀门,仍旧惊魂未定的我一把抱起一旁已经停止嘶叫的黑妞,深深地亲吻着它的头,心中连声说着:“这次你不仅救了妈妈的命,还救了我的命。”

黑妞明显的老了,牙齿都掉光了,只能舔吃一些流质食物,大多时候,它就趴在母亲的床头睡觉,也很少主动要求出去散步了。有时候,我带它出去散步,上下楼,它都站在地上等我抱着。大小便也从坐便器上改到洗手间的地漏处。

一个月前,黑妞突然摔倒了。三天后,虽然能勉强站起身来,但一侧身体却明显的不协调。我想到了母亲的病,暗想,黑妞可能得了和母亲一样的病,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

黑妞越来越不爱动了。

那天,我刚刚下班回到家中,母亲就告诉我,黑妞流泪了。我不太相信,猫也会流泪。母亲则忧郁地表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夜里,母亲已经睡觉,我正赶一篇稿子,黑妞站在门口朝我喵喵地低声叫着,这是它想要我带它出去的信号。我放下手头的工作,抱着它下了楼,把它放到单元门前的草坪里,我坐在一旁的条椅上等着它。按照以往的规律,黑妞大约玩十几分钟后,就会来找我,让我抱它上楼。但十多分钟过去了,黑妞却没有来找我。我轻声唤叫它,没有任何回应。借着月光和路灯,我在草坪里搜寻着它,却没有它的影子。又十几分钟过去了,仍旧不见它来找我。一个小时过去了,它仍旧没有来找我。我上楼取了手电,疯了般找遍小区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见到它的身影,我开始把寻找的范围扩大出小区,但毫无结果……

第二天早晨,母亲流着泪对我说:“猫临死前,都会离开家的。”我怔在母亲的话前,不肯相信,不愿相信。母亲又叹息着说道:“每只猫都有九条命,黑妞不会死的。”我相信母亲的话,虽然黑妞至今没有回来,但它没有死,因为,每只猫都有九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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