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写给女儿

人 / 是很奇怪的生物 / 只有人 / 在走近死亡的时候欢呼

不管过年 / 还是过生日 / 我们都离死亡近了一步 / 我们庆贺

我不知道这是看穿了生死的从容 / 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 抑或是 / 忘却死亡的糊涂

小时候 / 你说不想长大 / 我和你妈都很诧异 / 问起 / 你小声说怕爸爸妈妈变老 / 你的回答 / 让我很伤感 / 虽然没跟你说

那么小 / 你就恐惧衰老和死亡 / 爸爸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述 / 人存在的意义 / 表述生死

今天 / 爸爸想跟你说说 / 爸爸存在的理由

爸爸在这里 / 是为了爸爸不在的时候 / 你能够无碍前行

爸爸无力为你铺就一路鲜花 / 就算爸爸能够做到 / 鲜花总会枯萎 / 而你 / 已经不是听童话的年龄 / 你会遇到坦途 / 也会遇到坎坷 / 爸爸希望能够让你 / 经过坦途时不自负、不松懈 / 经过坎坷时不自卑、不气馁

是你的，一定会来 /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得到，要感恩 / 不是你的，一定会走 /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失去，不苛求

爸爸无法让天空每天阳光灿烂 / 你会遇到蓝天白云 / 也会遇到狂风暴雨 / 爸爸希望让你 / 能在蓝天白云下欢快舞蹈 / 也能在狂风暴雨中尽情歌唱

爸爸无力为你准备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 你也许不会知道什么叫做贫穷 / 也许，会为每天的生计发愁 / 爸爸希望让你无论过得奢华 / 还是简朴 / 都会感恩 / 会分享 / 你会知道，给予就是财富

爸爸无法给你一份永恒的情感 / 当然爸爸支持你追求你想要的幸福 / 爸爸也希望让你知道 / 如果情感之下有纯净心灵打造的更为坚实的信仰基础 / 你就不会忐忑 / 你可以一直欣赏，你的爱

不管你走进 / 还是离开 / 爸爸都会赞许 / 你的选择一定有你的道理

爸爸无法一直保护你 / 爸爸会走 / 为了下一个旅程 / 早晚 / 你将独自前行 / 你会遇到友好 / 也会遇到恶意 / 不管你多么善良 / 因为世间就是这样，不好，不坏

你也会知道 / 宠爱不是宠爱 / 伤害不是伤害

爸爸希望让你增长智慧 / 能够看清人，看清事，看清理 / 希望让你学会以慈悲之心超越善恶 / 学会如太阳一般 / 既照耀鲜花狮虎 / 也照耀荆棘蚊虫 / 感恩美好 / 感化丑恶

爸爸能做的不多 / 就这些了 / 如果你能智慧 / 如果你能慈悲 / 爸爸会很放心 / 放心离去

启发你的智慧 / 浇灌你的慈悲 / 让你认识生命的本质 / 让你享受生命的大乐 / 为了爸爸走的时候 / 你我能够默契地坦然微笑 / 为了我们这一生一世的缘分 / 或许 / 还有来生来世的相遇 / 相知

【原载2013年4月8日《广州日报·每日闲情》】

插图/父亲是一本读不懂的书/胡文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