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绝对信号》编导

时间:2022-07-25 07:39:56

访《绝对信号》编导

我去北京人艺约请导演林兆华写一篇文章,介绍他们的新剧《绝对信号》。谁知他忙得不可开交,查着日历计算,结果只有谈的时间,没有写的时间了。于是,只好由拙笔代述。

为什么在小剧场演出

“早就有搞小剧场的想法。小剧场所需经费不多,投资少,不同流派的戏剧都可以拿来尝试一下,有些成熟了还可以拿到大舞台演出。

“我们要正视现实,由于影、视的冲击,话剧上座率大受影响。在看电影这么方便,看电视这么舒服的时代,人们干嘛非要看话剧呢?何况有些话剧那么虚假,简直是拉着观众的耳朵在教训人家,人家当然不喜欢。话剧卖不出票去不能责怪观众,也不能反对影、视兴起,只能从自身改革想办法。

“话剧能否以自身的力量去吸引观众?我认为能,而且它有影、视无法替代的长处,这就是活人与活人的交流。没有演员与观众活的交流就不成其为戏剧,而银、屏幕上的演员是无法与观众直接交流的。话剧要赢得观众,能否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小剧场为这种活的交流提供了更为便利的条件,演员与观众距离近了,比较容易融为一体。

“由于离观众更近了,也逼着导演、表演、美术、灯光、效果等必须有所革新。特别是表演,必须极其真实自然,掺不得半点假。这么近,虚假了,观众一望可知。有的观众说:‘京剧还能听唱呢,话剧有什么,不就是说话吗!’我们话剧表演不能永远给观众留下这份印象,要通过演员的表演来征服观众。大家都说饰老车长的林连昆演得好,你看他是在演戏吗?客观看无演戏的感觉,但他又以那么强烈的表现力吸引着你。达到没有表演的表演,没有高度表演技巧是不行的。小剧场能考验演员,逼着你在表演技巧上探索。

“一出戏的好坏,基础在剧本。《绝对信号》的题材完全可以写成一个很扣人心的情节戏,但作者没有走这条路子。而是采用时空的自由跳跃,心理时空与现实时空的交替,现实、想象、内心的话、回忆等多层次的表现,充分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因此,也就更真实、更有味道。作者写这个戏,带有尝试性,是有意识地为小剧场写的。”

以上是导演林兆华第一次谈话的摘要。在第二次约定的谈话时间内,偏偏有个会非叫他去不可。刚巧剧作者之一高行健来找他有事,他和我便从不同的出发点一致强烈要求高行健坐下来谈谈。

希望找到更广阔的戏路子

“这个戏刚出来时,有人说不象戏。的确,人们习惯于易卜生式的戏剧结构——全剧围绕一个问题、一个事件,人物为问题而设置的这样一种戏剧结构。我国话剧于‘五四’运动前后引入,当时正是易卜生戏剧最盛行的时候。解放初期,又引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这两个流派都有很高的成就,对我国的话剧发展也起过推动作用,但不能认为它们代表全部话剧艺术。在创作《绝对信号》时,就是有意识想做些突破,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戏路子。

“我主要从中国传统戏剧中寻找手法,我们的戏曲表现手段非常丰富。表演不只是建立在对话上,要有唱念做打,演员是全能的;舞台上时间和空间有充分的假定性,走一个圆场就算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段过门音乐就算多长时间过去了;演员还可以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唱给观众听。在《绝对信号》里,我有意识地在舞台假定性和演员表演的变化上做了些尝试。就那么一个由几根铁管焊的象征性的货车守车,一会儿可以变成河边,一会儿又可以变成结婚的新房;而演员有时是剧中的‘我’,有时又是回忆和想象中的‘我’,甚至是别人潜意识中的‘我’。我也从国外剧作中受到一些启发,如对心理描写的重视和强调戏剧人物的动作性等等。这个戏只是一个尝试,只是许许多多戏路子中的一个。希望能找到中国现代戏剧更广阔的路子。

“在戏中我们有意识地要求自己摆脱说教味。必须是能打动自己的话,才能打动观众。要有自信心,要相信艺术能够征服人。”

高行健1982年毕业于北京外语学院法语系。大学三年级时开始写戏,《绝对信号》是他创作的第十二个戏,然而却是得到演出机会的第一个戏。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我不由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熟悉铁路上的情况?”

“搞什么戏,也需要深入生活。这个戏先是刘会远提供了题材,后来我又到铁路上去体验生活,接触过各式各样的车长。我总是把剧作构思直接讲给他们听,请他们评论。守车上没有灯,扒车上来的人让坐哪就得坐哪,这都是跟守车后才知道的。”

风格的继承与发展

林兆华总算从会上抽身回来,高行健又去忙他的事了。我终于有机会提出一个人们正在争议的问题:“在你看来,这出戏能算是北京人艺的风格吗?”

“什么是人艺风格?有的同志认为就是京味儿,这种看法不全面。人艺的表演,生活、自然、含蓄、真挚,注意演人物。从这些方面看,这出戏继承了人艺风格。艺术的发展首先是继承,没有继承就没有根基。但我们也不能只是固守过去的风格。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艺术家,必须找到符合时代要求的艺术表现形式,要研究当代观众的审美要求和心理。其实,老一辈艺术家就并不那么墨守成规,《茶馆》在艺术上就有突破,它没有贯穿的故事,三幕写了三个时代、三个场面。曹禺同志也常讲,戏路子要多一点。所以,人艺的风格也要发展。

“不久以后,我和高行健准备再次合作,想把他的第十一个剧作《车站》推上舞台。仍在小剧场演出,演员在中间表演,周围是观众,从内容到形式将更新鲜一些。”

不能低估青年的欣赏能力

他们在每一次演出后,都要与观众座谈。这不仅使演员与观众更为接近,而且能随时收集意见,了解观众能否看懂。他们相信自己的戏青年能够理解,并有不少人是喜欢的。

“千万不能低估青年观众的欣赏能力。”导演和作者反复向我强调这一点,其郑重令我微微吃惊。看完一些普通青年给他们的信后,我释然了。但又不免生出新的微微的吃惊,诚如一封写给“林叔叔”的信中所说:“导演和演员同观众在较量,谁的理解、想象更高一筹。演员没有实现观众的想象,就不会受欢迎,演员、导演的创作高超于观众的理解、想象,他们就把观众震动了、感染了、教育了。”他们的这个戏是成功了,下一步的尝试又将怎样呢?面对如此年轻而强有力的对手,谁能不郑重以至感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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