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欺骗

时间:2022-07-25 05:42:39

我叫小何,我的朋友叫大嘴,我们都是水暖器材公司的业务员,合租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日子过得很无聊。

有一天,大嘴带回来一个女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个子很高,很瘦。她也叫小河。屋里从此也多了点响动。大嘴每天吃完饭就拉小河进屋,然后,咯吱咯吱的,床便吟唱起来,有时候可以唱一晚上。

大嘴虽然嘴大,可他是一名英俊的青年,我虽然嘴不大,可我是一个胖子,唯一比大嘴强的就是工作能力,每个月都比他赚得多。他的时间都花在泡妞和看A片上,自称是一匹热情的种马。

其实小河有点可怜,她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读书。交男朋友没关系,可是大嘴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人。

我不讨厌小河,我就是讨厌每晚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没完没了。

我攒了一点钱,再过半年,就可以在这个城市按揭一套不大的房子。

小河听见我居然攒了这么多钱,满脸羡慕。她忧愁地说,大嘴要是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这天我便听见小河在房间里哭,大嘴低声地吼骂。大嘴近来脾气非常不好,听说是玩,输了不少钱。

我躲在屋里,心无旁骛地数存折上的零,我有十万,亲河名居的一居室,首付是十二万,我离幸福越来越近了。

然后一声巨响,大嘴摔门而去。小河的哭声由小心压抑,变成号啕大哭。

我收好存折,去敲小河的门。门没关紧,我一推就开了,然后,便赫然看见小河穿着一件被扯破的睡衣,露胸又露腿的,坐在床上,拿着一把水果刀,在手腕上比比划划。

我赶紧扑过去夺她的刀。小河虚弱地看着我,她说,他不要我了。

再然后,她整个人都扑过来,她说,我没人要了,你要我吧!小河不应该招惹一个饥渴的单身胖子。她这样年轻,腿长得像马,腰细得像藤,嘴唇饱满而充盈水分。

我身体里的血,像井喷一样,一股股腾跃而起。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我被人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一转头,就看见大嘴那张铁青的脸。小河从我身上跌落下去,惊恐地掩住睡衣,缩在床角,大放悲声。

我以为会被大嘴狠揍一顿。可是没有,他只揍小河,揍得小河不停哀叫。

我拉住了大嘴,我说,要打就打我吧,不关她的事。大嘴停了手,小河止住了哭。他们同时看着我。

大嘴忽然笑了笑,他说,看在曾经是朋友的分上,我不为难你,给五万块,消个灾吧!

我看看他,又看看小河,小河一直在扯睡衣下摆的毛边,不抬头,不讲话。我在瞬间明白了一切。我说大嘴我知道你缺钱,可你犯不着用这种办法。

大嘴叫我住嘴,他说你少他妈教训我!不给钱,咱们就上公司说理去!

我给了大嘴五万,大嘴连夜带着小河搬走了。一个小时后,我收到小河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其实我可以与这种下作的讹诈斗争到底。可是当小河绝望地攀在我身上,她又薄又硬的骨头硌疼了我,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抱住她。

大嘴辞了职,我以为此生他都没脸见我。可四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天桥下的打火机柜台碰见了他。

他一看就混得不好,穿一件皱巴巴的西装,帮人看店,被老板呵斥。小河也走了,大嘴说,她用光那五万块就走了。

我不敢相信,勒索的事,竟然是小河逼大嘴做的,小河看见了我的存折,觉得应该分一半过来。她对大嘴说,不肯做,就分手。

她几乎可以算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破碎的,像根水草,漂来漂去。

而此刻更加破碎的是大嘴,他曾经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吊在女人裙子上,因此,常常输得很惨。

分别的时候,我给了大嘴两千块,这是我刚刚拿到的一笔业务提成。

大嘴给了我小河的地址,她在KTV做包房公主,据说是不卖的。大嘴冷笑着说,在那种地方做事,哪有不卖的。哥栽了,栽在这个女骗子手上。

小河站在我面前,惊疑不定,这使得她像一只中枪的、可怜巴巴的兔子。我绝口不提那五万块,也绝口不提大嘴。我只是那个被唤醒欲望的胖子,辗转寻觅,还是寻到了这里。

小河很拘谨。连我这个胖子都放开了,她还是犹豫得很。我拉她的手,说,我现在还能要你吗?

我说,我买房子了,产权证还没下来,我可以写你的名字。

她被火烫了般抖了抖,眼睛里细碎的光像水波一样流开去,我的心脏,就被狠狠地晃了一下。

我最终把小河抱在怀里,我们在包房的沙发上,就那么一动不动抱了很久。然后外面有人叫,小河,过来开酒!

小河便像一只真正的兔子,从我怀里蹿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她塞给我一把钥匙,她说,秀水苑1幢8号,我住的地方,去那里等我。

秀水苑1幢8号,三居室的房子,小河和另外两个女孩各居一间,倒也干净明亮。

我凭直觉就寻到属于小河的那一间,我认得那件睡衣,破成那样,居然仔细补好了,叠放在床头。

小河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她提前下了班。

我们对望了很久。然后我像堵墙一样把小河扑倒。她短促地尖叫一声,就像一只被冲撞的瓷瓶,轰然破碎。她碎在我怀里。

她是我想象中的味道,瘦得只有小小一把,可也柔软得无处着力。我以为只有胖女人才能令男人如卧绵上,没想到小河也能。

当我久久盘桓在她身体里时,才发现,她是我的施予者。予我身体,予我温柔,予我不想结束的迷失。

一双细瘦的胳膊汗涔涔地伸过来,把我重新拉回到那段迷失里。黑暗里,小河气若游丝,她说,你说要我,是一夜,还是一辈子?

我在秀水苑停了一周,公司有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然后,我会带给小河一个惊喜。小河期待地问,是什么?我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本子的形状,然后对她说,希望你到时约齐所有好姐妹,共同见证那一刻。

小河问,你会不会把自己也装在一个大盒子里,像礼物一样出现?

我说,你猜?

我们完美演绎了一段甜蜜的台词,就连彼此眼里噙着的泪,都像是真的。

小河将再也见不到我。可是,她仍然会等到我给她的“惊喜”。就在明天上午,她将接到快递员的电话,请她带上她的姐妹,去楼顶的天台集合。

我花了两百块钱才令那个快递员接下这桩生意,他说他怕被打。

快递员将当着小河与她众姐妹的面,郑重打开一个盒子,可是盒子里没有房产证,大家将眼睁睁地看着快递员拿出盒中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除了我的,你什么都不配得到”。

这一招很恶毒,很下作,可是当初她骗我的时候,难道不恶毒,不下作吗?

我不是在为大嘴报仇,我是为我自己。我永远记得那一夜,一个孤独的胖子,像气球一般,在满涨的怜惜和疼痛里,是如何被炸飞的。

这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被电话吵醒时,头还是晕的。

电话是大嘴打的,他哭丧着说,能救我一回吗?

大嘴被一个男人堵在了屋里,不拿一万块,就不放人,同时被堵的,还有大嘴新交的女朋友。

大嘴竟然和女朋友联手玩仙人跳,由女朋友去勾搭男人,大嘴再跳出来勒索。他们干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惜这次遇见的是个硬茬,白道黑道都有人。

我明明能听见大嘴的声音,可是我满脑子都是小河,小河,小河。

我冲着电话喝问,当初你也是逼着小河做这种事,还把责任栽到她头上是不是?

大嘴默然,最终开口,他说,是。

我摔了电话,我说,你去死!

我一边跑一边给快递员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真想杀了他。

小河穿戴整齐来开门,她的姐妹坐了满满一屋子,看得出,她们正在等待她的“惊喜”。

我一把抱住小河的肩,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暂时没有房子,你还会不会要我?

她的笑容凝在嘴边,只有一秒钟,然后郑重地点头,说,要。

身后的女孩们鼓起掌来,我真的想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小河的手机响起来,看见那个快递员的号码,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别接!

我喊晚了,小河已经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然后疑惑地把电话递给我。

我接过来,快递员在电话里说,这活儿太缺德,我不干了,把钱退你吧!

看着小河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对电话里的快递员说,谢谢你!

我没有对小河解释快递员的事,她也没空追究,因为我接下来问她,爱心金店今天二十周年庆,据说钻戒可以打六折,不知道这个惊喜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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