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动结式述补结构研究

[摘要]《歧路灯》是用带有浓厚的河南地方色彩的方言写成的，大体上反映了18世纪河南方言的实际面貌，所以具有较高的语言研究价值。动结式一直以来是学界研究的重点，所以我们从形式和语义两个方面对《歧路灯》中的动结式进行描写和分析。

[关键词]动结式 形式特点 语义指向

[中图分类号]H1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3）07-0037-03

《歧路灯》是清代长篇白话小说之一，大致问世于清乾隆年间，其作者是河南籍的李绿园。它是用带有浓厚的河南地方色彩的方言写成的，大体上反映了18世纪河南方言的实际面貌，所以具有较高的语言研究价值。其中充当动结式结构中补语的共有102个，它们分别是：“完、破、透、毕、罢、就、住、死、着、尽、倒、成、会、翻、碎、惯、断、溜、灭、醒、醉、见、损、动、掉、折、及、却、取、足、饱、得、觉、脱、中、去、怕、送、怒、输、塌、毁、获、败、迷、没、散、退、杀”等50个是动词充当动结式的补语；“坏、够、停当、净、干净、洁净、实、烂、极、明白、明、明妥、鲜明、详明、穷、糊涂、满、饱、清、清白、清楚、清洁、熟、干、齐、整齐、淡、急、久、冷、热、光、妥适、妥帖、妥当、妥、稳当、空、软、歪、松、准、遍、差、错、呆、乱、足、活、全、早、正、重、好”等52个是形容词充当动结式的补语。接下来我们将从结构类型、分布特点、否定式、语义指向等方面对《歧路灯》中的动结式进行描写和分析，以期对《歧路灯》中的动结式结果有一个简单的认识。

动结式是一种表达动作和结果语义关系的结构形式。最早对这种结构进行界定的是王力（1985），他将这种结构称之为“使成式”。他在《中国现代语法》中指出：“凡叙述词和它的末品补语成为因果关系者，叫做使成式”。又指出：“凡一种行为，总有它的结果。咱们叙述某一行为的时候，可以把它的结果同时说了出来。例如说‘弄坏’，弄是因，坏是果，因为不弄就不会坏，所以‘坏’乃是‘弄’所使成的。”

一、形式特点

（一）结构类型

《歧路灯》中动结式的结构类型共有8类，分别为“Vt+Vi（O）、Vt+O+Vi、Vt+A（O）、Vi+Vi（O）、Vi+A（O）、A+Vi、A+A、Vt+O+A”等。

1.Vt+Vi（O）

（1）说完，往前边账房同阎相公说话去。（第五回）

（2）若叫盛大哥看透了，他笑我待手下人没规矩。（第十八回）

（3）三尖瓦绊倒人，我若不把他告下，把我姚荣名子颠倒过来！（第五十七回）

（4）对门一座画铺，画的是张果老骑驴过桥，鲁班怕压塌了桥，在桥下一手撑祝人买此画者，贴在家里，可以御火灾。（第一百零一回）

2.Vt+O+Vi

（5）献茶毕，孝移躬身致谢道：“诸长兄空来一望，己足铭感，何必赐贶！”（第二回）

（6）这三席未完时，薛已起身归去，直入衙门，那公馆早交付主人讫。（第一百七十回）

3.Vt+A（O）

（7）此辈行径，不必缕述。咱看看鱼罢，怕雹子打坏了。（第七回）

（8）我有带的茶叶，师傅只把壶洗净，另送一壶开水来。（第十六回）

（9）昨日说明板式、字样、圈点，日数不多，即回灵宝。（第五十五回）

（10）这四个看罢出庙，到饭铺俟喂饱骡子，一齐上鞍。（第一百零三回）

4.Vi+Vi（O）

（11）他们都有供给，咱两个若不是抢着吃小豆腐的饭，这两天就要饿死了。（第六十五回）

（12）猛听的一声咳嗽，几乎惊破了胆。（第七十回）

（13）那墙跟睡着的家人，也惊醒了，斟上茶。（第一百零二回）

5.Vi+A（O）

（14）日头也不知几时就沤烂了，再休想见它了。（第五十七回）

（15）德喜儿、邓祥、多魁及宋宅跟的，共成醉饱。（第十回）

（16）我身上亏空一方四五，某老哥帮了我三百金，不然者就没饭吃。 （第九回）

（17）边公即同数位官员，坐在仓房收谷厂下，只说道：“惊坏人也。（第六十五）

6.A+Vi

（18）再坐一会，我就闷死，这却该怎么？（第十六回）

（19）叫了一会儿，将窗纸湿破，一个眼朝纸孔儿看慧娘。（第四十七回）

7.A+A

（20）连阴久了，心内闷极，我去街上不拘谁家坐坐，消散消散。（第五十七回）

8.Vt+O+A

（21）你如今多住几日，我安插家务明白，要同你南去。（第一回）

（二）分布特点

在《歧路灯》中，动结式通常用做谓语，可以用于把字句、被字句、施事主语、非施事主语句等句子中。也可以做宾语、定语、补语等句子成分。

1.把字句

（1）只见管宅家人慌慌张张跑来，把管贻安推醒，说道：“九爷，不好了！雷妮的公公吊死在门楼下了！”管贻安听说，骄傲之态飞在九霄云外，惧怕之情来到一寸心中。（第六十四回）

（2）夫妇二人把这一牌斗完，将饭排开，急紧吃完，就叫老樊配场儿。（第五十回）

（3）王象荩把小桌抹净，捧出饭来，三回放完。（第八十五回）

（4）孝移见王氏便道：“这学生甚聪明，将来读书要比他外爷强几倍哩。”王氏见话已投机，遂把曹氏来意说明。（第三回）

（5）到了坟前，各个下马。众小厮将马拴讫。（第九十七回）

2.被字句

（6）谭绍闻说道：“我身上被臭虫咬坏了，衣服中想必还有藏下的，怕染到家里。”（第五十五回）

（7）只见一人从外来，身披着毛大褐敞衣，手提着一个皮褡裢儿，声声道：“好雨！好雨！为这几两银子，几乎被雨淋死了。”（第五十七回）

（8）况且富者贫之怨，一向被街上无赖欺侮惯了，原不敢口说半个不字。（第六十回）

（9）绍闻道：“我不想把盛大哥请到家里。那王中是你姑夫惯了的人，他遇着你姑夫那一时朋友，他偏会殷勤，若是盛大哥到我家时，我情知王中一定有些样子。若叫盛大哥看透了，他笑我待手下人没规矩。” （第十八回）

（10）常平仓虽在下风，只烧了更夫卧铺一所，裕字号仓房椽头、门扇，已为火焰扑毁，多亏的人众水多，都泼灭讫。（第六十五回）

3.用于把字句以外的施事主语句

（11）又过了十余日，孝移修完宗谱，要回河南。（第一回）

（12）孝移已猜透几分，便不再问。（第四回）

（13）盛希援道：“道台在府上笃于族情，合省城谁还不知哩。道台凡事谨慎，万无妻侄女带在衙门之理。道台虽未说破，贤弟何妨先为问明？如此说王中女儿只可作贤侄副室，贤弟怕人说良贱为婚姻有干律例，此宗事也便于行。”（第一百零三回）

（14）到次日，春宇果然料理停当。（第三回）

4.用于被字句以外的非施事主语句

（15）其实围裙桌儿，果碟儿，杯著已摆就了。（第八十四回）

（16）盛希侨道：“咬文嚼字肉麻死人，快说正经话罢。我如今叫谭贤弟做满月，就唱这新戏。也不用那绫条子，纸对子，绸幛子，爽快送上一架围屏。到明日扎彩台子，院里签棚，张灯挂彩，都是你老满的事。”（第七十七回）

（17）正赌到热闹中间，都低着头看注马，喊叉快，只听得忽的一声，色盆子早已打烂，钱也都打乱了，人人都挨了棍头。（第五十回）

5.做宾语或宾语的一部分

（18）孝移吩咐：“德喜儿也跟着。人多怕挤散，都扯住手儿。”（第三回）

（19）包了些吃食东西，针线碎布，又给了赵大儿两件道袍，叫他拆毁，与女儿改做小衣裳穿。（第八十回）

6.做宾语或宾语的一部分

（20）日已出了，看见昨日吐坏的床褥枕头，一发心中不安的要紧，少不得又要走。（第十七回）

（21）绍闻一看，乃是一盘韭菜，一盘莴苣，一盘黄瓜，一盘煎的鸡蛋，中间放了一大碗煮熟的鸡蛋，两个小菜碟儿，两个小盐醋碟儿，一盘蒸食。（第八十五回）

（三）否定式

《歧路灯》中否定式的形式比较多样，下面我们将一一进行说明。

1.Neg+VC（O）

（1）谜酒难吃，若不说明，我先替潜老急的慌。（第二回）

（2）劳苦了，休惊动他。你去叫王中来。 （第十二回）

（3）却没有说定一个地方。等约停当了，再定地方罢。大约就在盛宅。（第十五回）

（4）适盛价来接，话未说完，老伯乘马而归。（第六十八回）

（5）虽有刀伤药，不割破的更好。（第八十回）

《歧路灯》中可以用“没、休、没有、未、不”来进行否定，而现代汉语多用否定副词“没、没有、不”来否定。

2.Neg+X+VC（O）

在《歧路灯》述结式中有“Neg+未曾+VC、Neg+不曾+VC、Neg+不敢+VC、Neg+不可+VC、Neg+不肯+VC、Neg+不用+VC”等六种形式。

（6）这新秀才们。尚未曾脱却书屋之气，说是卖书的客，新逢一如旧识，就解开书套，看将起来。（第九十七回）

（7）故此公差翻过墙来，如捂了一窝老鼠，半个也不曾走脱。（第五十一回）

（8）我怕你不吃碎的，我不敢切成块儿，所以全蒸出来。也不知咸不咸？（第七十四回）

（9）他来又不可说破，一说破，又不免凿开混饨。（第九十六回）

（10）也不知是丹徒的甥女，或者丹徒的表侄女，再不然是道大人的妻侄女，道台不肯说破。（第一百零二回）

（11）因原任钱粮未曾算明，回浙江算明白了上任。（第八十六回）

（12）相公有甚心事，不用说透，只用写个字儿，或指个字儿，我就明白了。（第三十七回）

3.V（O）+Neg+C

（13）娄、谭抱书不尽，学院命巡役代送出衙。（第七回）

（14）只是有两片的去处，到底洗不净。（第十八回）

（15）我今日是请不成客，你也把银子送与兔儿丝了，白白的闲着没一个人来，少不了咱去火巷寻寻王紫泥去，看他引的新赌家往小刘儿家去了不曾？”（第三十三回）

（16）说不尽精舍清趣，绘不来记室闲情。（第五十七回）

例1到例5是用否定副词直接否定；例6到例11是“不/否+其他成分”来否定，其他成分主要是时间副词“曾”和助动词“敢、要、可、用”等；例12到例14是否定词位于述语和补语中间的形式，现代汉语中已经没有这种形式了。

二、语义指向

（一）指向动作行为本身

在《歧路灯》中可以指向述语动词表示动作行为本身的结果补语有：完、罢、毕、着、见、获、明、成、尽、早、明白、坏、妥、妥帖、妥适、妥当、停当、稳当，等等。如：

（1）吃完了茶，作辞起身。（第二回）

（2）到次日，春宇果然料理停当。（第三回）

（3）谭绍闻逐一查明，内有该设席酬爱的，有该银钱开发的，有该踵门叩拜的，按项周密酬谢。（第六十三回）

在例1、例2、例3中，很明显结果补语“完、停当、明”分别指向了动词“吃、料理、查”。

（二）指向受事

指向受事的结果补语有：灭、坏、折、碎、断、败、散、翻、塌、醒、死、怒、烂、重、准、乱，等等。如：

（4）过了两日，就有朋友送信，说茅家约的打手，叫做顺刀会，等我出胙城，要打折腿、剜了眼。（第四十二回）

（5）贤弟你看，把我的纽扣子都扯掉了。（第五十九回）

（6）对门一座画铺，画的是张果老骑驴过桥，鲁班怕压塌了桥，在桥下一手撑祝人买此画者，贴在家里，可以御火灾。（第一百零一回）

在例4、例6中结果补语“折、塌”分别指向受事宾语“腿、桥”。当与把、将连用时，受事宾语常常放在述补结构的前面，如例5“把我的纽扣子都扯掉了”，也就是说“扯掉了我的纽扣子”，结果补语“掉”指向受事宾语“纽扣子”。

（三）指向施事

指向施事的结果补语有：饱、会、醉、惯、怕、糊涂、明白、明、死，等等。如：

（7）前五、六年头里，黄河往南一滚，把他哥的地都成了河身，他哥也气的病死了。（第五回）

（8）谭兄聪明出众，才学会赌，就把人赢了。（第二十四回）

例7中的结果补语“死”指向施事“他哥”，也就是说“他哥死了”。例8中，“学”是谭兄发出的，“会”是“学”的结果，指向施事“谭兄”，也就是说“谭兄会了”。

【参考文献】

[1]李绿园.歧路灯[M].济南：齐鲁书社，2008.

[2]王力.中国现代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