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苏立文

牛津大学中国艺术史教授迈克・苏立文今年97岁，独自生活在牛津北部的一幢公寓房里，家门上方挂着台湾同行傅申的字：“又一居”。屋里墙上挂满画作，地上堆满书籍。除了这两样东西，他家中最多的就是散布各处的眼镜和雨伞，出门前伸手即来。2003年，他的中国妻子吴环离世，苏立文开始一个人生活，过得既朴素又讲究。他开一辆深蓝色的老式宝马出门购物，但驾照早已过期。他自己做饭，每顿都吃中餐（通常是炒饭或炒面加蔬菜），但饭后必须有甜点和酒，喝酒的杯子也必须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

苏立文从小就是个受宠的孩子，3岁时随家人从多伦多移民英国。在剑桥大学就读期间，他渴望参加西班牙内战，但毕业时内战已经结束。于是，他和几个同学掉头北上，试图加入芬兰军队，抵抗苏军的入侵。后来又作为国际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来到中国。在成都，经过吴环牵线搭桥，苏立文与一批中国画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其中包括张大千、庞薰、吴作人、丁聪等人。“他们过得很窘困，吴环有时候要帮他们卖画给美国军官，换点生活费。”苏立文说，“这些人都是些单纯的艺术家，只等着战争结束，回上海的法租界开个画室，专心创作，和朋友喝喝咖啡什么的。但现实却充满幻灭感。”苏立文说自己“95%的藏品是朋友送的”。关山月曾赠给他一张风景画，还跟苏立文上过交换课：用英语交换国画技巧。在一场展览中，苏立文称赞张大千的作品《老树新发》，张大千当即说：“它是你的了。”历经70余年的积累，苏立文已是西方最重要的现代中国艺术收藏家之一，藏品包括齐白石、傅抱石、徐悲鸿、李可染、黄宾虹、林风眠等人巅峰时期的佳作。

苏立文与这些画家中的大多数人再次相遇，已是40年后。1973年与1975年，他与夫人曾两度随团访问中国。“博物馆尽数关闭，唯独对我们开放。”他回忆道，“当我们提出想见当年认识的艺术家时，有人告诉我们，他们病了，或‘下乡了’。”1979年，在美术家协会组织的一场晚宴上，他们才得以继续中断的话题。

2012年秋天，苏立文再次来到中国，出席中国美术馆为他举办的收藏展。苏立文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收藏家，也多次拒绝拍卖行的邀请。在他眼中，这些作品“太私人了”。

他最喜欢的一幅作品，是庞薰为吴环所作的油画画像。吴环曾是一名生物学家，后来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成为苏立文的助手。吴环是厦门人，苏立文用厦门话“环”的发音称她为Khoan。她去世后，苏立文不论去哪里旅行，都会带着她的那张画像。

（文/胡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