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80年代

曾经有人将NBA的历史比作一部战争史

这种修辞手法也许略有夸张,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职业篮球赛场的残酷与竞争

尽管NBA的争斗不会出现死亡或劫掠

可在职业球员的心目中,偌大职业联盟就是一座人人垂涎的大好江山

谁不想坐在金字塔顶俯视苍生?谁不想君临天下傲视群雄

距离而今最近的一次王朝霸业,当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芝加哥公牛八年揽六冠的传奇故事,而迈克尔・乔丹与芝加哥公牛的成长过程,便出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这期间,公牛面临着来自前辈的巨大压力,也同样面临着同阶层球队间的步步紧逼。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日历翻过二十年后再回首看昔日的NBA,那个满座白衣胜雪的年代与而今的NBA割据如此类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轮回与传承?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的逻辑不会错,永远都不会错。

话说,难道你不觉得这几年的NBA与80年代末的NBA非常相似吗?

相似点一:

铁血者依旧

芝加哥公牛在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逐渐进入状态,迈克尔・乔丹已经是全世界公认的一对一攻击者,地球上没有任何一名防守者敢说自己可以凭借单兵力量冻结乔丹,自然,能做到最好的还得数底特律活塞,他们有着相当铁血的乔・杜马斯。按照迈克尔・乔丹自述,全联盟只有两个后卫线对手能给他造成麻烦,一个是国王队后卫“Rocky”里奇蒙德,另外一个便是活塞的杜马斯,他虽没有乔丹这般天造地就的先天身体素质,却融合了智慧与隐忍,知道何时出击,也知道如何让压力遍布乔丹活动区域的每一方寸。

崛起阶段的迈克尔栽在活塞手中没什么可以鸣冤叫屈的地方,乔・杜马斯本身已经是一等一的狠角色,更何况他背后还有着穷凶极恶的蓝领军团――早在80年代中期,乔丹奠定自己战无不胜形象的同时,活塞就琢磨出了最有效的防守策略:乔・杜马斯一个人招呼乔丹,若杜马斯扛不住,乔丹形成了摆脱突破趋势,就近的活塞队友会前赴后继向乔丹冲去,这支兼顾了坚韧悍勇的虎狼师团秉承的原则永远是宁可放翻乔丹送他上罚球线都不会让迈克尔有冲击的机会。

纵观NBA历史,还真没有第二支夺冠球队能比活塞更具有铁血色彩,他们的球员犹如早期苏联战争片中的重型坦克,虽型号性能谈不上绝对先进,却结实厚重,很容易构筑起移动的碉堡形成狙击效应。

2004年活塞颇有几分冷门色彩击溃了洛杉矶湖人豪华的F4,再度让铁血效应激扬到极致,以2003―04赛季活塞夺冠前的普遍舆论来说,并不认为活塞拥有冲击总冠军的绝对实力,可就是2004年夺冠系列赛,帮助活塞每一位成员回忆起来上世纪80年代末的野兽风范,也就是那一个系列赛开始,活塞球员们完成自我审视,自信心与执行力再度升级,不折不扣扮演了“刺客”托马斯时代蓝领活塞的复刻版本。

1986―87赛季,是活塞崛起的起跑线,该赛季的活塞场均失分为107.8分,联盟第10位,随后的1987―88赛季、1988―89赛季、1989―90赛季,活塞场均失分依次为104.1分、100.8分、98.3分,分别列在联盟第三位、第二位和第一位,这一份固若金汤的防守功底,与2003―04赛季夺冠后的活塞如出一辙,要知道本・华莱士、汉密尔顿和比卢普斯执掌的活塞也始终在NBA防守高端矗立,就算2008―09赛季的活塞早已物是人非变得潦倒,依旧保持场均失分94.7分列联盟第八位――防守与铁血,似乎早就成为活塞球馆门口的门神贴,每一位想在底特律打球的球员都得沿袭这条路数走,不乐意防守的球员在汽车城没有生存空间,就算老板愿意也会被球迷嘘声轰下场去。

永远铁血、永远防守,可以不会投篮,却不能不会贴身紧逼,这就是底特律在前后20年给世人的永恒印象――自然,作为副产品,人们也会发现一些消极因素,譬如看活塞任何时代的比赛视觉效果都感觉差不多,再譬如看活塞的比赛永远不像在看得分,而像在看如何不让对手得分。好在活塞早就将“赢球靠防守”的铁律灌输到每一位球员心中,入此门者就得恪守,若想出个人风头敬请卷铺盖走人。

相似点二:

执绿旗者三人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NBA的格局正处在过渡阶段,简短而言,所谓的“黑白双雄”划江而治不是80年代百分百的主旋律,严格来说,“大鸟”伯德与“魔术师”约翰逊控制的是1980年到1988年的9个赛季,期间凯尔特人3次夺冠,湖人拿了5个冠军奖杯,只有1983年冠军被76人队摘走。在80年代收尾阶段,活塞成为联盟大佬,这里固然有底特律铁血军团钢铁般的战斗力在内,也有凯尔特人与湖人逐渐老去的成份起着驱动作用。

然而,提到凯尔特人就必须得提及“大鸟”伯德以及他的副官团队。

人人都把“大鸟”伯德看作天神一般的人物,这个判断其实颇有几分人为美化的因素,伯德的确是顶级的关键球处理专家,个人对比赛的阅读能力也能在诸多历史巨星中名列前茅,可在实战比赛中,“大鸟”也有着“投得进要投,投不进就投到投进为止”的原则,他的出手执着程度也非常有名(其实,80年代凯尔特人最强盛的时期,真正不浪费任何一次投篮机会的绿衫成员倒是防守专家丹尼斯・约翰逊,可惜老爷子53岁就英年早逝,不胜唏嘘)。既然如此,伯德所归属的团队就显得尤其重要,他需要队友分担防守压力,需要队友冲击篮板,需要队友并肩作战。众所周知,伯德身边最亲密的战友是麦克海尔与“酋长”帕里什,前者身高臂展惊人且强硬无比,能在无数人包夹中将长长手臂伸到包围圈外完成投篮,后者攻防兼备,能打也有一手娴熟中距离投篮火候,他们被誉为“NBA历史最强三四五号位组合”,也有人将其定义为“绿衫三叉戟”,这三位名人堂资格的仁兄同时在场上能产生多少兴风作浪的能量?不难揣测。

拥有历史底蕴的球队往往很习惯于沿袭套路,而今的凯尔特人依旧保持了“三巨头”的标准配置,2007―08赛季夺冠前,凯尔特人总经理丹尼・安吉下了血本,将球队手头上几乎所有选秀权和薪金空间倾囊相送,煞费苦心地为独木难支的保罗・皮尔斯配备两位超级巨星“狼王”加内特和“君子剑”雷・阿伦。这一类砸锅卖铁都要拿冠军的势头,在2008年夏天得到了回报,奥布莱恩奖杯固然回归波士顿,手上就缺戒指的加内特、雷・阿伦也圆了梦想,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补强”措施,80年代凯尔特人“三巨头” 称谓的确不假,却很少有人记得1985―86赛季以及1986―87赛季的凯尔特人其实拥有4位超级巨星,另外一位坐在板凳上默默奉献的是名人堂中锋“红毛山人”比尔・沃顿;时间回到2009年夏天,貌似凯尔特人又在做类似勾当,“怒吼天尊”拉希德・华莱士奔赴波士顿报到,这意味着凯尔特人的强度将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境地――2009―10赛季的凯尔特人再度缔造奇迹?也许吧。

与上世纪80年代凯尔特人相比,而今的凯尔特人一样雄踞联盟高端领域,谁都不敢轻视一支球队同时有着四位20分级别得分能力的球员,尽管他们的皱纹多了点……

相似点三:

豪华紫金军团

很多场合的很多文献都会提到湖人的“豪华”,岂只能说是豪华?洛杉矶得天独厚的大都市优势,令天使之城招募巨星远比小城市方便,想当年湖人老板杰里・巴斯放出过话来:“我从不担心球队没有球星,因为只要湖人想要,成群结队的球星经纪人都会争先恐后排着队打电话过来。”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湖人照样称霸西部,这倒不是说“大鸟”伯德不如“魔术师”约翰逊,而是有深层次原因在内:其一,以80年代而言,东部诸侯烽烟的激烈程度强于西部,凯尔特人早期遭遇费城76人死掐,中后期又遇活塞公牛追击,面临压力之大实强于西部一枝独秀的湖人,其二,“大鸟”的确身体不怎么健康,他不是靠身板儿打球的蛮汉,他的腰椎与膝盖伤势的困扰让凯尔特人退出第一集团军竞争的时间早于湖人。话题回转到80年代中后期的湖人,这一套冲冠阵容中包括“魔术师”约翰逊、“眼镜蛇”詹姆斯・沃西,“天钩”贾巴尔,其余角色球员包括拜伦・斯科特,迈克尔・库泊等也都是习惯横着走的主儿,阵容之华丽令其他球队汗颜,说得直白点,在80年代湖人更衣室,你要不是个腕儿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20年后的洛杉矶,掌权者已经是科比・布莱恩特,湖人仍然保持了皇家骑士一样的豪华配置,科比身边有着加索尔、拜纳姆、奥多姆,2009年开始还会有防守牲口阿泰斯特,这套班底就算一分为二,都比NBA的多数球队更卓越,依赖压倒性优势的球员体系,湖人想不创佳绩都难。

美国很多城市的球迷都对湖人有着本能的仇视,这不奇怪,“仇富”这档子事儿本身就是人类意识形态不可磨灭的组成部分,在很多球迷心目中,湖人好像永远没有经济压力,永远能让球票卖完,最好的转播时段总是有湖人的比赛,而且湖人总经理不需要花多少心思就能挖到大批球员心甘情愿卖命。自然,仅仅就球队运作角度来看,穷乡僻壤圣安东尼奥以极其有限的财力资源做到马刺屡次夺冠,远比湖人的管理层更值得夸耀,问题是就算你再妒忌湖人也没用,这就是超级都市的底蕴。经济发达地区先天就有优势,君不见纽约尼克斯战绩差到掉渣,照样是福布斯排名靠前的超级运动俱乐部,麦迪逊广场花园照样每晚有人排队求黄牛票,这岂是小城市所能想象?一点没错,湖人的确沾了大城市的光,问题是谁不乐意看配置豪华的球队?设身处地想想,你是喜欢看一部影星云集的大制作电影还是乐意看一部一色儿本色演员的低成本制作?这就是张艺谋冯小刚拍出砸钱烂片依旧能赢得票房的本源,也是商业环境的必然,非人力所能逆转――再说了,湖人囤积球星的年代也对得起转播收视率,哪一次收纳一群巨星的湖人会让人失望?不是么?

相似点四:

23号续集

没记错的话,2003年勒布朗・詹姆斯初入NBA被誉为乔丹接班人时,还有球评者不屑一顾“接乔丹的班?你以为乔丹这样的天才是路边大白菜随时随地抓得出一个?”时隔数年,而今问一些年轻球迷勒布朗是谁,他们会露出看待神明的崇拜目光,再问及乔丹是谁?很多年轻球迷反而会回一句:“好像是一个早年很牛的老头子。”

裸的无情岁月,总能裸洗劫着人们的记忆力,当勒布朗在乔丹成名之后的20个赛季再度变成大众情人时,每一个人都得承认,也许,他是地球上最接近乔天王的一个天才人物。同样的23号,同样的烂队起家,同样年纪轻轻就统治赛场,若是再把勒布朗・詹姆斯没有打过NCAA的高中生文凭放在桌上,人们大致会意识到詹姆斯比同龄的乔丹更可怕,毕竟乔丹在第六个赛季才杀入总决赛并且功德圆满,而高中生詹姆斯第四个赛季便登顶总决赛。自然,詹姆斯与乔丹的差距还在于冠军戒指数量,可别忘记两个硬性因素:其一,勒布朗・詹姆斯以高中生身份选秀,他比乔丹参选时年轻得多,机会也会更多;其二,乔丹1991年首夺冠军时,身边的配角中赫然有历史第一绿叶斯科蒂・皮蓬,詹姆斯身边有谁?该不会有人认为古登或者伊尔戈斯卡斯对詹姆斯的帮助能大过皮蓬帮助乔丹吧?

上世纪80年代后期,迈克尔・乔丹正从一位只会狂轰滥炸的猛将转型为一位会领导球队赢球的智将,他展示给球迷的除了闲庭信步的得分数据,还有控制比赛的智慧;回过头看年轻的勒布朗・詹姆斯,这位高中生的心智令人诧异,他几乎没有走过任何弯路,从来没有任何舆论怀疑过他对球队的领袖作用,倒似他与生俱来就拥有对比赛的绝对控制力,何时夺冠只是时间问题。

自然,身披23号战袍的詹姆斯与身披23号战袍的乔丹也有着竞争环境略微不同的地方,乔丹的职业生涯早中期,跨过凯尔特人与活塞,率领公牛登基;勒布朗・詹姆斯则在早期陷入对活塞的苦斗,等到活塞逐渐落幕进入重建,老而弥坚的凯尔特人还能在未来两到三年形成阻挠,而与勒布朗形成平行竞争的还有声势惊人的奥兰多魔术,那一头扣篮比刷牙洗脸还轻松的魔兽恐怕会是詹姆斯很长时间内必须头痛的对象。

成神之路,是人走出来的,乔丹的职业生涯早期,一样面临过质疑与困扰,这一点上,年轻的勒布朗・詹姆斯反倒轻松许多,问题是想要证明23号詹姆斯足够比肩23号乔丹,勒布朗还得帮着骑士踏足冠军领奖台最低限度不少于三次,否则冠军戒指的硬指标还是会成为历史评价的消极筹码。

如果不看勒布朗・詹姆斯的六步上篮,他几乎就是一个没有缺点的球员,他能超越篮球之神迈克尔・乔丹么?20年前乔丹做到的事情,勒布朗也得做一遍才行,而且还得做到更好更轻松,才能让个人口碑变得完美无瑕。

相似点五:

两朝斯特恩

正常逻辑下,20年光景的岁月洗涤,足够让太多惊艳变成过往,上世纪80年代的荡气回肠也不例外,谱写英杰传奇的大佬或者劲旅都已是泛黄的段子。然而,万事无绝对,有一个矗立在NBA的影子从来没有变过,可以说,比对上世纪80年代NBA格局与而今格局的迥异,这位从来没有打过篮球的胖子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决策力。

1984年,前任NBA总裁奥布莱恩离职,接任的是大卫・斯特恩,他是律师出身,最初接触NBA源于介入“老鹰”霍金斯与联盟办公室的诉讼,按照常规逻辑,没有职业篮球经验的斯特恩如何能玩转这一把牌?毫不夸张地说,大卫・斯特恩带给NBA产业的驱动作用强于所有历史巨星的总和,先以80年代为例,斯特恩就职后敏锐地嗅到了电视转播市场的重要性,他以近似于白送的价格将比赛转播权放给全国电视媒体,等于利用电视媒体为NBA篮球知名度做免费广告,等到电视转播商意识到收视率攀升以及背后的广告市场利益后,再想续签NBA转播权就不那么简单了,斯特恩不动声色就每年为NBA带来数以亿计的美元收入;仍然是上世纪80年代,乔丹1984年进入NBA,斯特恩又意识到了包装巨星的作用,他亲自操刀包装的巨星远远不止迈克尔・乔丹一个人,而是包括乔丹在内的一大批同期巨星,巨星市场策略帮助NBA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完成一个质的飞跃,让全世界人都开始了解NBA。君不见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乔丹为首的梦之队一亮相,其他国家的球员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还不忘问乔丹要签名,连与梦之队扳手腕的勇气都欠缺,这便是斯特恩利用电视媒体将NBA巨星推向全球的效用。

看罢上世纪80年代,再观望而今的NBA,掌权的仍然是大卫・斯特恩,他在新世纪初迄今的岁月中做了些什么?其一,全球化策略。斯特恩清楚意识到文化侵略的重要性,他不遗余力吸纳全世界的优秀篮球球员进入NBA,当真是这些球员能令NBA垂涎三尺?未必。斯特恩看中的是海外球员背后的海外市场,举例来说,若无姚明在NBA打球,而今中国大陆地区NBA球迷的数量恐怕就会锐减,同理,德国球员、加拿大球员、中东球员……每一位海外球员进入NBA,都意味着他的家乡父老会关注NBA,也意味着NBA在海外的份额又多若干美元;其二,斯特恩对网络科技的捕捉相当及时,NBA官方网站不仅有多国语言版本,也是时效性与细节性详尽的信息平台,利用互联网资源最大限度推广NBA,是斯特恩近年来从未轻视过的任务。此外,斯特恩还在努力让推广渠道多元化,采取的措施包括Widget或者RSS阅读等诸多途径,总之,你想如何了解NBA?差不多都能找到信息通道。

如果说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斯特恩推广NBA的工程只是刚刚起步,20年后的NBA全球推广已经渐入佳境,联盟办公室在斯特恩领导下积累了丰富的市场经验,NBA大篷车或者篮球无疆界等活动,把NBA球员送往地球上每一个角落――自然,斯特恩这种拨算盘都不会忘记毛票的精明人不会做赔本买卖,他砸在市场预算上的每一分钱,都在未来几年内为NBA赢得可以量化的金钱利益或者潜在利益。

重归80年代

这是80年代?也许吧!但这肯定不是完整的80年代,具有趣味性的是历史貌似总在轮回中重复着某些东西,虽不会一丝不变,却总有痕迹可循。

值得庆幸的是,NBA总变得越来越精彩,未来的精彩,骑士23号将与绿衫或者紫金一起缔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