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失意志

2005年，AC米兰在冠军联赛决赛中3∶0领先的情况下惨遭翻盘，被利物浦3∶3追平，并最终丢了冠军。这场比赛也成为球迷们一谈翻盘就必不可缺的谈资。现在，AC米兰可以稍微“休息下”了，世界足坛诞生了比伊斯坦布尔之战更不可思议的大翻盘。在最近一轮世界杯预选赛中，德国队在前60分钟4∶0领先的情况下被瑞典连追四球，最终4∶4战平。领先四球居然还被追平，瑞典人创造了顶级赛事里最大的奇迹，也将德国队钉在了耻辱柱上。德国媒体惊叹，最耻辱的一天来了。

最耻辱一战

从0∶4落后到追成4∶4需要多久？瑞典队给出的答案是30分钟。在这场世界杯预选赛中，德国队原本踢得顺风顺水，克洛泽梅开二度、厄齐尔和默特萨克也有进球，当比赛进行到第61分钟时，德国队仍以4∶0领先。看起来比赛进入了垃圾时间。但就从第62分钟，德国队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伊布在第62分钟头球破门，吹响了球队绝地反击的号角。后卫卢斯蒂格和前锋埃尔曼德帮助瑞典队进一步缩小了比分差距。而埃尔姆在伤停补时第3分钟的进球为瑞典队的绝地反击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最终，瑞典队在落后四球的情况下，奇迹般地逼平了强大的德国队。

尽管本场过后德国队还是以三分优势小组领跑，但这种耻辱的平局比输球更让人难受。赛后德国媒体纷纷爆发，怒斥国家队。《图片报》将矛头指向勒夫，认为勒夫的愚蠢导致了这一切。《南德意志报》说：“德国队的危机已提前到来，其实在欧洲杯结束后的几个月它就一直没有消失。德国队在世预赛4∶4战平瑞典不足为奇，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可怕的过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遇重压必然崩溃

英格兰足坛名宿莱因克尔此前曾有过一句让人耳熟能详的名言：“足球是一项简单的运动，就是22个人追逐一个皮球，到90分钟比赛结束的时候，德国人获胜的游戏。”然而在看过德国四球领先却最终被瑞典逼平的比赛后，这位1986年世界杯的最佳射手在自己的推特上更改了那句经典名言，狠狠地调侃了一下德国人：“足球就是22个人在90分钟里踢着皮球，然后德国人失去4球领先优势的运动。”

从20年前发自真心的赞叹到现在的调侃，莱因克尔的话语反映了德国足球这些年的转变。在莱因克尔赞叹德国队的那个年代，德国足球是当之无愧的钢铁意志代表，除非你拥有马拉多纳那样天纵奇才的人，否则根本无法击败德国队。法国队、英格兰队都见证了何为打不垮的德意志战车。1982年法国队在3∶1领先的情况下依然被德国（西德）队顽强追平，1990年英格兰和德国队激战120分钟，仍然在点球大战中败北。

但现在，德国队已经很少踢出如此有韧性的比赛。自2006年青春洋溢的新德国足球横空出世后，德国一方面踢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流畅攻势足球，一方面却失去了以往的坚韧不拔。这几年间，德国队变成了切菜高手，碰到弱队不遗余力大肆屠杀，俨然霸主风范。但一遇到势均力敌、重压之下的比赛，德国队就不知所措、犹如丧家之犬。

2008年欧洲杯决赛、2010世界杯半决赛、2012年欧洲杯半决赛，这三次大赛中德国队的节奏基本是关键比赛前顺风顺水，夺冠呼声高，一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就失了分寸，败下阵来。今年欧洲杯半决赛输给意大利便是能给这支德国队定性的典型比赛，面对磕磕绊绊前进、实力不如自己的意大利，勒夫的球队毫无强队风范，被对手两记进球打蒙。被对手先进球并非世界末日，悲剧的是这支德国队是温室内的花朵，一被对手进球就不知所措。一个颇为讽刺的数据是，虽然德国队近四年只在正式比赛中输了五场，而这五场恰好也是德国队率先落后的比赛，换句话说，只要对手先进球，勒夫的球队就基本无招架之力。

带来华丽丢了传统

遥想2006年世界杯时，德国队尚能在0∶1落后阿根廷的不利情况下背水一战，在第80分钟扳平比分，并且最终点球决胜。而在那之后，德国队便再无翻盘之举。当一支球队长期如此，主教练的风格便必然是问题所在。华丽进攻、时髦打扮、爱挖鼻子是勒夫最大的三个特点。除了后一项外，前两项看起来正逐渐成为限制德国队突破的瓶颈。不可否认，勒夫在这几年的德国足球复兴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勒夫强调华丽的攻势足球、对水银泻地的进攻情有独钟，这种风格正好符合“小猪”、厄齐尔等年轻人的成长。勒夫也用他的时髦引领德国球员，让以往传统的老式德意志战车变成新鲜时髦的偶像派队伍。这支队伍可以用华丽取悦观众，却无法用冠军回报球迷。

勒夫能给德国队的极限也就只到这里。从2010年世界杯的青春风暴后，急需完成进一步飞跃的德国队便停滞不前，勒夫可以带领一支球队复兴，却无法带来冠军。从勒夫的执教过往来看，也映证了这一点。他更擅长在一定基础上捏合出1997年斯图加特（联赛第二、德国杯冠军）那样实力不错的强队，但真正如里皮、德尔博斯克那样打造出冠军之师，恐怕非勒夫力所能及。

正如德国媒体所提的，德国队的危机已经来了。其实这在欧洲杯结束后就没有消失，世预赛被瑞典完成4∶4大翻盘只是更集中地将德国队的问题暴露了出来。这是一场具有勒夫特色的比赛，在前60分钟，德国队踢出了类似巴萨式的流畅配合，打进四球，这是勒夫强调的传切配合和华丽足球的体现。但后30分钟，德国队在防守高空球上频频失位，被瑞典队狂轰进四球。勒夫不重视防守问题存在已久，最近九场比赛德国队八场丢球，只有面对法罗群岛时可以力保球门不失。一支球队丢球频繁除了球员实力问题便是体系问题，考虑到德国队后防线是由上赛季联赛只丢了22球、本赛季前8轮只丢了2球的拜仁球员组成，球员实力毋庸置疑，所以球队的防守问题必然是勒夫的战术体系出了问题。

德国队转为“4231”阵型已经有四年的时间，却一直难以完美执行他们的高位防守。在最近的两年间，德国队在他们的26场比赛中，只有5场零封对手。勒夫总是追求着通过华丽性感的攻势足球将球传进球门，这种过于理想主义的追求甚至让勒夫很鄙视其他足球，在6∶1击败爱尔兰后，勒夫没有对比赛行将结束时，因为后防失误，被爱尔兰打进一球做太多解释，而是对爱尔兰队表示了不屑：“爱尔兰踢得毫无想象力，只知道长传冲吊，毫压迫性。”讽刺的是，接下来一轮德国队就被瑞典的长传冲吊、高空轰炸搅得鸡犬不宁，对瑞典的四个丢球有三个直接来源于高球。

赛后勒夫表示崩盘毫无预兆且无法解释。对于这场4∶4想要解释并不难，勒夫差劲的临场指挥、平常安排不到位的防守体系、过分强调华丽性感的球风都是原因。在勒夫手下，德国队正变成国家队版本的阿森纳，华丽有余韧性不足。阿森纳也曾在4∶0领先情况下被追成4∶4，这些并非巧合，而是一支防守存在致命问题、球风软绵绵的球队注定要遇到的。勒夫说：“或许这场比赛会让大家都终身受用，从中得到教训。”但事实上这些年来德国队得到的教训已经不少，这支青年军要的不是得到教训，而是吸取教训进而完成蜕变。

再无领袖，斗志涣散

足球场上，没有实力空有意志成不了大事，如果有了实力缺乏意志也很难问鼎冠军。意志就是增加在实力皇冠上的那颗明珠。过往几十年德国足球总是和“意志”一词息息相关，远到1954年的伯尔尼奇迹、1966年贝肯鲍尔缠着绷带坚持比赛，近到1996年仅剩13名健康球员夺得欧洲杯，这些典故都给德国足球添上了浓厚的传奇色彩。而如今德国球员们普遍都没了这种意志，即便队伍当中最优秀的拉姆和“小猪”，也和前辈们相差甚远。

在拜仁欧冠决赛负于切尔西后，拉姆和小猪的领导能力备受质疑。外界认为他们跟曾经的埃芬博格、卡恩甚至是巴拉克相差甚远，在球队需要一个领袖站出来稳住局面时，他们都未能尽到责任。和拜仁类似，德国队现在也缺乏领袖，拉姆和小猪都是优秀的球员，但在关键时刻的领导能力未能让人信服。在4∶4平瑞典的比赛中，两名队长在场上控制不住局面，任由球队连丢四球。赛后“小猪”说，球队在丢了第二球之后就开始乱了。在4∶2领先之时就开始乱了节奏，充分暴露了这支温室中成长的球队的软弱，设想一下，此时若有卡恩在，起码老狮王的怒吼必然可以让场上球员清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