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的花园

女儿定居德国，早就听她说德国花多，因此一直惦记去那里。春天我和太太踏上探亲之旅，飞机在法兰克福降落时天刚蒙蒙亮，女婿斯文开车带女儿来接。历经11小时旅途之劳，我们毫无倦意，下飞机伊始，这个新到国度的一切，都使我们觉得新奇。

汽车离开机场，一路穿行在原始森林中。我不住地四顾口望，高速公路两侧是参天的树木，远处是草原，再往远处是高山，朦胧的山巅正托起一轮初升的红日。我手持相机，虽然隔着驾驶的斯文，隔着车窗，还是拍个不停。

汽车下了高速公路进入城镇，我一阵惊喜：路边是连绵不断的花丛，有许多花我从来没见过，好看极了。

下了车别人都忙着搬行李，我一头扎在花丛里拍照，太太指着我后背打趣：“你爸爸到德国不是看你们的，是寻花问柳来了!”逗得女儿Ⅱ合哈大笑。看斯文瞪着惊异的眼睛，女儿用德语给他翻译，他高兴地说：“Ok!　Ok!　”

早餐后，斯文上班走了，女儿去学开车，临走时嘱咐我们，一夜辛劳，不要出去了，睡一天，倒倒时差。我嘴上答应着，可眼见窗外花红草绿，新鲜别致的各式小房怎么也睡不实。勉强躺了一会儿，就拉着太太出门，开始了德国的首日游。

女儿居住地叫劳施(Lorsch)，相当于镇，属黑森州。时值春季，草木茁壮，郁郁葱葱，百花吐艳，万紫千红，整个城镇就是一座大花园。每幢住宅房前屋后也都是绿树环绕，芳草萋萋，花团锦簇，五彩缤纷，每家每户就是一座小花园。房屋都是二、三层小楼，红橙黄绿灰，颜色不一，没有一座是重样的。

每家的花园也不一样，不但花木品种不同，格局也不一样，许多家门口和园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雕塑，有人物，有动物。有的园子还立着木桩，木桩上是小房式的乌窝。我想房屋和花园的特点是主人个性的体现吧。

看见路旁一所房前有个小花圃，里面花开正茂，就俯下身去拍。屋里出来一位高大的老先生，虽头发斑白，但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他见我们对他家的花感兴趣，就左手向我们招手，右手拉开房门，面带微笑，说着德语。虽然我对德语也一窍不通，但从他亲善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里面的花更多，身在异国，探索不同种族的好奇心使我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跟着老先生穿廊过堂，到达后院。这后院是个大花园，视野开阔，在蓝天白云下，鲜花怒放，香气扑鼻。有个老妇人在整理草地(一定是女主人了)，见我们进来，赶紧放下手里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家庭里，虽然语言不通，但是鲜花像纽带一样将我们这两个陌生的家庭紧紧联系在一起，友善使我们忘掉一切障碍。凭借表情，手势，和几个蹩脚的英语单词，我们相互“交谈”，沟通的速度之快，内容之广，意义之深，连我事后都觉得吃惊。

这花园面积足有半亩之多，周围还与别人家的花园连成一片。园内花卉五颜六色，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散发出阵阵清香。苍松翠柏更绿，果树花开满枝。

他先带我们看温室，这是个小玻璃棚，里面有个长板架，架子下放着各种工具，架子上是一排育芽箱。种子就是在这里培育生根发芽，长成幼苗，然后移植到育苗箱。他边说，边拿出各种各样的花卉种子给我们看，接着领我们看靠篱笆的育苗箱，他揭开盖子，把里面的秧苗指给我们看。

我指着满园的花卉树木，又伸出大拇指对他们说：“贼尔固特(太好了)!当克(谢谢)!”令我们吃惊的是，他竞脱口而出：“你当克!”他知道了我们是中国人，并且会说一个“你”字!虽然这句中德合璧的句子语法混乱，但也明白是谢谢我们。

我惊喜之余会心一笑。老先生对着自己，用手指比划出一个“8”和一个“7”，又对着他夫人比划出一个：“8”和一个“3”，然后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我们心领神会，如此高龄，还这么健壮，还这么精神，全亏了辛勤劳作，种花养花，享乐天年，看花赏花。太太也以同样的方式把我们的年龄告诉他们。

回到客厅留神细看，这简直是花窖，除了地上有花，桌上、窗台上摆着花，瓶里插着花，屋顶还吊着花。面临花园的一面墙是一整块玻璃做成的窗户，窗外廊檐下摆放餐桌和靠背椅，桌上放些杯壶。试想坐在那里，白目头顶蓝天白云，晚上对着星星月亮，品着咖啡，闻着花香，听着乌唱怎不心旷神怡，延年益寿。

此后，我们游历了大半个德国，对它的生态环境留下深刻印象。整片国土像是森林草原覆盖的绿色海洋，大大小小的城市村镇像是座落在绿色海洋里的花园，而每一座座宅院就是一座座花园里的一个个花圃。我们造访的那一家只是德国最普通的一家。

5月1日我们应邀到亲家母艾琳夫人家做客，尽管她家花园更大，屋里屋外全是花，但为投其所好，送给她的见面礼中头一件就是一束鲜花。在她为我们准备的客房里，头一眼看到的是桌上的鲜花，花束里还有两个红心形状的小纸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两颗巧克力。

站在窗前，满园春色尽收眼底，燕舞爽目，莺歌悦耳。一只蓝顶黄腹的山雀落在海棠树上，端起相机拍个正着。我们夸赞德国环境好，艾琳告诉我们，七、八十年代德国也是严重污染，莱茵河变成一条臭水河，空气混浊，苦不堪言。被逼之下，政府下决心改造，花费巨大代价，治理每公里河流耗资几十亿马克，才有了今天的成效。

人们常把鲜花比作真实，美好，善良，友谊，爱情，青春的象征，这次德国之行，我发现，仅仅说鲜花美化生活，陶冶情操是肤浅的，鲜花更是良好的生态环境和勃勃生机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