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迎泽公园百米长廊自乐班调查报告

作者简介：李强（1983-），男，山西长治人，吉首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区域社会史

摘 要：迎泽公园是山西太原市内最重要的公共休闲场所。园中迎泽湖畔东岸的百米长廊，成为附近居民休闲娱乐的文化空间，容纳了许多爱好戏曲演唱和艺术表演的自发群体。本文以百米长廊内的一个戏曲、表演自乐班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对自乐班民俗活动现场的参与观察，分析这一自发群体的内在运行机制及其蕴藏的民俗心理，进而探究现代都市社会中普通民众所参与的公共娱乐文化样态。

关键词：自乐班；民俗现场；内部运行机制；民俗心理；都市公共空间

一、引言

迎泽公园，因位于古太原城门附近而得名。整个园区地处市中心宽阔的迎泽大街中段，交通便利，视野开阔，总面积666900平方米，是太原市内最大的公园，可称为太原市最大众化的公共休闲场所。迎泽湖占整个公园面积的三分之一，湖的东岸弯曲坐落着一条百米长廊。由于长廊面朝湖水，绿树成荫，成为了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民众或在此闲坐谈天，或下棋打牌。特别引人注意的是，每天上午八点、下午三点，爱好戏曲和喜爱唱歌的人们总会来到长廊里一展歌喉。久而久之，百米长廊内便形成了一个民众自发聚集、约定俗成的自乐班。自乐班人数不多，规模不大，演唱水平参差不齐，但民众的热情都一样高涨。本次田野作业以长廊内的戏曲、唱歌自乐班为调查对象，目的在于了解这一自发群体的内在运行机制和其中蕴藏的民俗心理，从而发觉和分析现代都市社会中民众的公共娱乐文化。①

二、迎泽公园百米长廊自乐班的民俗现场

秋日下午十五时，迎泽公园湖畔东岸的百米长廊稍显安静。或许由于天气寒冷，长廊内只有两处人群，一处在聊天，一处在下棋，一共不过十多人。此外还有几人零星散坐，偶有三三两两人群从长廊内穿过，大多是中老年人。通过访谈了解到，这些人们经常在长廊内聊天、听戏、唱歌，“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会有自乐班在这儿活动，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还没有来，也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吧”②。不多时，LGM③身着黄衣粉裤，哼着歌曲从长廊北面走来。她走到长廊中段，面朝湖水坐下，向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人。对她进行简单访谈后得知，LGM并不经常来公园演唱娱乐，“只是有时间偶尔过来玩玩”，今天则正巧在此等人，她与自乐班的其他参与者并不熟识。可见，LGM作为一个具有时间灵活性和参与偶然性的表演者，处于自乐班稳定结构的。

十五分钟后，长廊北边聚集的人群逐渐增多，自乐班表演正式开始。第一个表演者是自乐班成员LJY④。她演唱的豫剧《朝阳沟》描述了革命青年上山下乡的故事。LJY摆着唱戏时的姿态，声情并茂。为她伴奏的是一位拉着手风琴的白发老人，老人面前的三脚架上摆放着歌谱，颇显专业。天气虽冷，老人戴着手套伴奏却依然游刃有余。

周围还有几个中老年人，或听得津津有味，或忙着准备自己的曲目。LJY的表演刚结束，HZD⑤紧接着上了场。HZD一开唱，周围的人们就连连叫好。“人家是专业人士，在中央音乐学院学过唱歌呢！”⑥他每唱完一曲，“观众们”就从厚厚的歌本中再点一首歌，还开玩笑地让他一定要唱《沙梁梁上站了个俏妹妹》。最后，他一连唱了五首，均为山西民歌。为他伴奏的除了手风琴，还有长笛。正当HZD准备继续演唱第六首歌时，突然被相距不远处的歌声打断。原来，向北二十米处有一位中年女士戴着扩音器，正唱得起劲。这突如其来的歌声显然引起了HZD等人的不悦，为了互不影响，自乐班一行人转换了场地，来到了长廊南段。

换了场地，HZD显然心情大好，继续开唱，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中老年人，也吸引了些许年轻人驻足。大家不停地为他喝彩，并不断地从歌本中挑选新的曲目。热情的赞许使HZD越唱越起劲，他边扭边唱，还主动与大家互动。伴奏者也起了兴致，与歌者配合默契，一连唱了十几首歌。人群中有一个拿着画板的年轻女孩，她专注地描绘着眼前的场景；还有两位青年男士拿着专业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这一热闹的场景。至此，自乐班的整个活动达到了高潮。

HZD连续唱了近一个小时，自乐班的热烈氛围也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十七点整，HZD和众人道别之后匆匆离开。接着又有几位自乐班成员相继进行短暂表演，但围观的人群陆续离开，观看者渐少。约十七点三十分，长廊内仅剩三三两两闲坐的人群，亦如午后般安静。至此，当日下午迎泽公园百米长廊内自乐班的活动告一段落。

三、自乐班的内在运行机制及其民俗心理

迎泽公园百米长廊内的戏曲、歌唱自乐班是群众自发组织的、临时性的娱乐群体。表面上看，自乐班的活动时间、参与人员、曲目选择、表演现场等都不具备完整的规范和法则，但是，这样一个看似没有稳定机制的群体，却历经春夏秋冬，年复一年地延续着。自乐班的经久不衰，与其内部运行机制和群众的民俗心理密不可分。

（一）自乐班的内在运行机制

百米长廊内的自乐班规模不大，其活动时间、参与人员、曲目选择、表演顺序等都没有明确规定，但是在这种随意性的背后，稳定性却起着支撑作用，使得自乐班得以运行和延续。首先，固定的参与者使自乐班具有了稳定性。

李强：你们彼此之间都认识吗？

LJY：恩，认识的。我们在一起都唱了很多年啦，五、六年了吧。

李强：你们一星期能来几回？

LJY：每天来，上午赶个九点多，下午三点多就来啦，好几年啦没间断过。

李强：特别冷的时候来吗？

LJY：来，春夏秋冬，过年也来。因为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啦。⑦

LJY说，不论春夏秋冬和天气阴晴，她与HZD、伴奏的老先生，以及几位退休的老年人每天都来公园的长廊内演唱，一直持续了五六年。正是这不到十人的群体，构成了自乐班的固定人群。他们多是附近的退休职工，人数不多，但分工明确，以HZD这个专业演员和手风琴伴奏者为核心，演唱者、伴奏者、观众等角色都各尽其职。他们使自乐班具备了运行的稳定性。

但是，这种稳定性形成于无意识的状态之下。当问及自乐班是否存在一些规章或口头约定时，每个人的答案都如出一辙，即他们不会约好表演时间，更不会商定演唱曲目或表演顺序。因此，这一群体在稳定性的基础上具有很强的随意性。它的运行就是在稳定性与随意性的双重属性作用下进行的。

（二）自乐班成员的民俗心理

自乐班的参与者以中老年人居多，他们是附近居民，退休闲来无事，公园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于是他们把在公园里听歌唱戏作为每天重要的娱乐方式之一。这是所有参与者的普遍心理。但除此之外，还有两种心理因素影响着自乐班的运行。

太原十月末的天气寒冷，但自乐班的人们热情不减，特别是HZD，一连唱了近一个小时，“为大家伴奏拉琴的老先生背着那么重的手风琴，来了给这个人拉给那个人拉，没有对这行的热爱是不行的。”⑧的确如此，他们一年四季不约而同坚持来这里活动，一定充满了对音乐和演唱的热爱之情。在娱乐大众的同时，自乐班成员们也获得了自我的愉悦。

另一方面，虽然大多数人抱着轻松、娱乐的心态，但随着太原市民生活水平和个人素质的提高，人们越来越重视娱乐的方式和质量。例如在HZD表演时，由于受到他人干扰而产生的愤怒和不悦，以及立即更换场地的举动，表明了不同人群对公共空间的合理利用和有效协商。自乐班成员对拥有一个相对安静、宽松的娱乐空间具备较高的内在需求。

其实像这种文化广场应该有一些政府的引导，好多会唱的，他们不愿意唱，因为拉琴的水平不高，那他也根本没有任何提高。应该有专业的指导一下，这个水平就上去了。否则这种娱乐只能是小打小闹。⑨

这正是自乐班民俗心理的真实反映。自我娱乐的同时，成员们还希望能够提高娱乐档次，在娱乐中有所提高和进步，体现了现代都市公共文化生活的发展方向。

四、结语

通过对太原市迎泽公园百米长廊自乐班的田野调查，不仅了解到自乐班的活动过程，真实感受到中老年人在公共娱乐生活中展现的活力，还可以发现，这一自乐班是公共空间中具有稳定性和随意性双重特性的民间自发娱乐群体。这种自乐班规模不大，却具有自身的特点和运行方式，它以一两位专业表演人士为核心，聚集了数十位业余的戏曲、音乐、歌唱爱好者，他们分工明确，演唱者、伴奏者、观众等角色都各尽其职，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但是，这种稳定性产生于无意识之中，使得自乐班并没有形成明确的规章和约定，为自乐班增加了随意性。自乐班的参与者多数是公园附近的退休居民，他们拥有共同的民俗心理，对歌唱和表演充满热情。虽然他们的参与目的以娱乐为主，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个人素质的提高，人们在获得愉悦和休闲的同时，还不断显现出对安静舒适的娱乐场地的需求，从而保证娱乐质量，获得个人的提高和进步。（作者单位：吉首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

基金项目：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近代社会变迁中的山西士绅研究――以刘大鹏为个案的考察”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CX2013B417。

注释：

① 本文主要采用了观察法、访谈法等调查方法；调查时间：2013年10月27日；调查人：李强，男，吉首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1级研究生。

② 本信息由迎泽公园长廊内闲坐的老年人口述。

③ LGM，女，40岁，迎泽公园附近居民，业余爱好者。

④ LJY，女，50岁，附近居民，业余爱好者。

⑤ HZD，男，43岁，专业演员，现工作于山西省歌舞剧院。

⑥ LXG，男，65岁，附近居民，业余爱好者。

⑦ 《太原市迎泽公园长廊群众自乐班访谈录音整理稿》，李强，打印稿，2013年10月。

⑧ LXG，男，65岁，附近居民，业余爱好者。

⑨ 《太原市迎泽公园长廊群众自乐班访谈录音整理稿》，李强，打印稿，201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