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选择[冷处理]

在与阿富汗建立外交关系的三个国家中,沙特是其中之一;美国锁定和指控的9.11头号嫌疑犯本・拉登系藏匿在阿富汗的沙特人......9.11后,作为在穆斯林世界和中东政治中具有重要影响的中东大国--沙特,其一举一动备受人关注。

然而,从9.11到美国对阿富汗实施军事打击以来,沙特政府除了在事件之初无法回避地表明了它对恐怖主义行动的谴责,并中断同阿富汗的外交关系外,人们几乎很难再听到沙特官方的声音。

沙特王国为什么采取如此谨慎的、低调的"冷处理"方式呢?

家族"合法性"的统治受冲击

沙特王国是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君主制国家,它以瓦哈比教义为立国之本,同时实行家族统治。伊斯兰教在沙特社会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沙特历代国王通常都能比较妥善地协调王权与教权的关系,因而,一直得到宗教权威阶层的支持与合作,这实际上保证沙特家族的统治具有不容怀疑的"合法性"。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当中东地区的许多国家在困惑跌宕的社会变革中经历不断的动荡时,沙特王国却能够在新旧势力的冲撞与对抗中,始终维系其传统的、政教合一的家族君主制,并在相对稳定的政治氛围下实现王权的传嬗和更迭,推动国家的政治发展与现代化进程。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然而,沙特社会同样潜伏着危机。70年代以来沙特石油工业崛起,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转换,导致社会财富分配不公,贫富差距骤然扩大。另一方面,在迅猛推进现代化的过程中,西方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渗入,对伊斯兰传统文化和价值观构成强烈冲击。与此同时,在向现代化的演进中,沙特社会中出现的各种对立和冲突也明显地反映在统治集团内部,以致在沙特家族中逐渐形成了所谓的"改革派"与"保守派",在权益的驱动下,派系矛盾和斗争时明时暗,并且相互制约或"掣肘"。

海湾战争期间和海湾战后,沙特家族为了确保王权的长治久安,同时也出于免遭伊拉克入侵的考虑,主动加强同美国以及其他西方国家的联盟。美国在打赢海湾战争后,其军事力量被应允继续驻守沙特和海湾地区,使美国和西方意识形态在沙特和中东地区的影响飙升,但是,对沙特社会却构成了更强烈的冲击,带来一系列负面效应,特别是大量美军长期驻守沙特一直在不断地强化着沙特穆斯林的仇美情绪,这不仅蚕食了沙特王权的"合法性",而且也成为加剧沙特国内原有各种矛盾的催化剂。

值得一提的是,被美国锁定的头号嫌疑犯本・拉登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时,曾凭借自己的影响以及强大的家族背景,试图说服沙特王室以人民的力量保卫王国,并在那些参加阿富汗战争的老兵中招募一支军队抗击伊拉克的入侵。美国军队进入沙特后,拉登对沙特领导人的亲美立场深恶痛绝,他反对美国在海湾驻军,于是愤然离开沙特。1994年沙特王室注销了拉登的沙特国籍。

反对派摇撼王权

按照沙特有关法规,沙特政府禁止任何政党和政治派别存在,更不允许一切可能危及沙特王权的反政府活动出现。但实际上,沙特国内一直存在反政府的秘密党派组织,这些处于隐蔽状态的反政府组织一旦遇到适宜的气候,就会向政府发难。从整体上看,沙特国内的反政府派别和组织大致可划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温和派,主张通过"合法"途径,试图加快推进国家现代化和政治民主化变革。第二类是政治上的激进派,主张彻底改变现存体制,"建立一种能够代表和为人民利益讲话的国家制度"。这两类组织其人数不多,社会基础薄弱,政治影响有限,而且它们开展活动的高潮期是在60年代～70年代,对沙特王权威胁不大。沙特政府感到最棘手、最难对付的是第三类组织,即以极端宗教面目出现的反对派。这些组织大都在伊斯兰的旗帜下,或以伊斯兰为招牌,开展针对政府的活动,并且通过包括暴力在内的各种手段,以达到取代沙特王权统治的政治目的。这类反政府组织易于被广大普通穆斯林所认同,社会基础和能量大,因而能够对沙特家族的统治构成直接威胁。

90年代以来,沙特社会中出现了一批自称"伊斯兰主义者"的反政府派别。1991年5月和1992年9月,它们通过向沙特国王提交"请愿书"和"劝告备忘记"的形式,在沙特掀起新的伊斯兰潮。沙特政府被迫采取强制措施平息伊斯兰潮后,伊斯兰主义者转而又将其反政府活动同人权挂钩,宣布成立所谓人权组织--"保卫合法权利委员会",并以在英国建立的伦敦总部作为海外基地,与国内的伊斯兰主义者遥相呼应,开展反政府活动。1995年和1996年,沙特境内连续发生了两起针对美国驻军的恐怖主义爆炸事件,造成多名美国军人伤亡。事后,另有两个地下反政府组织"伊斯兰变革运动"和"海湾猛虎组织"宣称对爆炸事件负责。这些极端分子同伊斯兰主义者关系密切,并且曾经得到本・拉登的大力支持。因此,90年代沙特局势的动向从不同层面折射出极端宗教反对派在沙特社会所具有的巨大的威慑性能量。

防范极端分子

沙特王国是伊斯兰教的发源地,也是伊斯兰教两大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守护人",素有"伊斯兰盟主"和"穆斯林精神祖国"之称。沙特王国始终以弘扬和传播神圣的伊斯兰教为己任,并且十分注重它在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形象和影响。海湾战争期间,沙特政府在阿拉伯世界分化与组合中利弊得失参半。一方面,沙特政府通过全力支持美国打赢海湾战争,进一步强化了它同美国和西方的关系,获得了借助美国军事力量维护王国安全和不受外敌入侵的保证,达到了巩固家族统治和王权的目的。另一方面,由于沙特政府在海湾战争期间和海湾战后的亲美政策,则使其疏离了一些彼此视为亲兄弟的穆斯林和阿拉伯国家,沙特统治集团甚至被痛斥为西方国家的帮凶和西方利益的保护者。沙特王室在穆斯林世界的地位和形象亦如江河日下。

为了重塑伊斯兰形象,沙特政府采取各种措施,以强化国家的伊斯兰特征,并且在一些问题上同美国保持一定的距离。

9.11事件发生后沙特国内的反响是复杂的。由于本・拉登组织发动的一系列恐怖主义行动无不打着捍卫伊斯兰事业或进行伊斯兰"圣战"、惩治异教徒的旗号,这对长期处于社会底层、一直蒙受屈辱、企盼伺机发泄怨恨的沙特普通穆斯林来说,极具迷惑性和感召力。沙特政府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在掌握本・拉登制造9.11事件的确凿证据,并得到国际社会的一致认可之前,沙特政府不愿意由于紧跟或过分亲近美国和西方而激化国内潜伏的矛盾,导致国内社会秩序的混乱和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