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志:重掌帅印为哪般?

毫无疑问，柳传志是一个传奇。伴随了这一位“教父”级人物的回归，带给人们太多的疑问：是什么样的情况让柳传志再战江湖？杨元庆重做CEO背后，有何深层含义？为什么时IBM出身的里德担任COO？诸多的疑问，让人费解，但不可否认的是，柳传志回来了，并且“不成功不会离开”。

2009年2月5日，65岁的柳传志重执联想集团帅印，任公司董事局主席。同一天，联想集团同时了2008-2009年第三财季亏损9671.9万美元的消息。这是联想11个季度以来的首次亏损，也是在联想25年发展轨迹中，绝对数额最大的一次亏损。

联想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巨额亏损，创始人复出，一天内扔出两颗重磅炸弹。凭借柳传志的“复出”，能否力挽狂澜拯救联想？柳传志到底为了什么在金融危机的时候再度出山？一时间成为大家的话题。

重振联想

柳传志此次“复出”，却一改往日低调，频频面对媒体，一点不逊于并购IBM之时。5年前被戏称为“蛇吞象”的并购，完全不被外界看好。但最终有些执拗的柳传志却抛开了商业逻辑，把并购提升到“为中国企业走出国门创一条路”、“提升整个中国产业形象”的高度。

业界比较一致的看法，联想此次巨额亏损，正是那时柳传志亲手埋下的隐患。以技术为本的IBM和以市场为准的联想捆绑在一起，两种不同理念的痛苦磨合，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效率低下和反应迟缓。

2月5日，联想2008/2009财年第三季度财报。财报显示，在截至2008年12月31日的2008/2009财年第三季度，联想35.9亿美元的销售额同比下降了20%，净亏损9700万美元，这是联想最近11个季度以来的首次亏损。

杨元庆将业绩亏损的主要原因归咎于不景气的全球市场。他说：“在过去一个季度，联想集团和全球其他企业一样，深受全球经济形势动荡的影响。”此前，他还承认战略执行力不够是拖累联想业绩的另一原因。对此，杨元庆表示，“我们现正采取适当的举措，以确保集团在当前不明朗的经济环境里，能够高效运作，并且在未来继续增长。”联想CFO黄伟明也称：“我可以保证，管理层对下一财年将好于当前财年非常有信心。”

但目前看来，这些表态无法消除外界的疑虑。

里昂证券分析师詹妮・赖表示，鉴于目前的经济环境，联想要恢复盈利是很困难的，最令人担忧的是，联想在美国和西欧的市场份额呈下降趋势。她将联想股票评为“卖出”。其他分析人士也预计，在2009年9月份之前联想业绩难以摆脱低迷。

其实，联想的亏损已在业界预料之中。在此前的第二季度，联想的寒冬早已到来，其净利润同比下滑了78.1%。联想曾在1月8日了第三季度的预亏公告。不但众多分析人士看空联想未来一段时间内的表现，其股价的走向也反映出投资者对这家公司的担忧。在香港上市的联想公司股价自从2007年11月冲高到9.2港元之后就一路滑落，截至本次财报当日，报收于1.46港元。

与竞争对手相比，联想的股价是下跌最惨烈的一个。在全球四大PC厂商中，惠普近一年的股价下跌了15%，戴尔为49%，宏基仅为7%，而联想的跌幅却高达72%。

不仅如此，联想正在失去市场。

2004年底，联想凭借收购IBM全球PC业务，由一家在海外市场默默无闻的中国厂商一跃成为全球第三大PC生产商。但从2007年第四季度起，它的位置被宏基取代了。来自IDC的数据显示，到去年第四季度，联想在全球PC市场的份额为7.3%，位列第四，远远落后第三位的宏基4.5个百分点。

联想本次财报显示，其全球PC出货量同比下降5%，远远高于1.7%的行业平均下滑幅度。与去年同期相比，联想在美洲地区的销量下降了6%，而该地区整体市场销量只下降了3%；在欧洲、中东及非洲地区的销量下降了3%，而该地区整体市场销量则上升1%；在亚太区（不包括大中华区）的销量下降了23%，而该地区整体市场销量仅下降了4%。对此，摩根大通分析师查尔斯・郭的观点或许具有代表性，他直言，“联想的未来前景不妙”。

在此状况下，柳传志重新出任董事局主席颇有临危受命的色彩，用他的话说，“这时候董事会认为我可能在困难的时候有经验，建议我出来支持联想的工作。

重拾信心

联想的确有亏损，但还不至于崩溃，毕竟这只是联想近11个季度里的首次亏损，更何况亏损的企业不是联想一家。以电子产业最为强大的日本企业为例。2008年的金融危机使得日本电子消费类企业遭受重创，日本9大电子企业中的7家在截至2009年3月的财政年度中都将出现亏损，亏损金额预计将达223亿美元。放眼国际市场，亏损、减产、裁员、业绩下滑……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

相反，联想在2008年的市场上还有一定的作为。在联想集团大本营，大中华区第三季度销售额为16亿美元，占集团全球总销售额45%。由于经济危机影响持续，集团在中国的总销量较去年同期下降1%，而该区整体市场销量下降7%，从这个角度来说，联想的市场占有率不仅没下降反而有小幅上升。联想的亏损源于经济危机，源于市场疲软，并不存在严重的经营不善问题。

刚刚出现亏损，且主要是由于外部环境恶劣原因，在市场中有一定地位的联想并不是即将崩溃。为何曾带领联想走过整整20年（从1984年创立联想到2004年联想收购IBM个人电脑业务后卸任董事局主席职务）的柳传志如此风声鹤唳？

诚然，在国际市场上，联想表现并不尽如人意，这也是为什么杨元庆取代阿梅里奥担任联想集团首席执行官，而阿梅里奥只能当顾问的原因。但柳传志并不比阿梅里奥及杨元庆更懂国际市场、更懂得现在的IT市场，甚至是国内市场。但此时柳传志复出，对联想而言却是必要甚至是必须的，因为与联想亏损的业绩相比，动荡的联想更需要稳定。

投资人的心很乱。自从2007年11月联想股票价冲高到9.2港元之后就一路下滑，2008年一整年，除极少数几次震荡上扬之外，联想的股票价格就一路走低。截至2009年2月5日，联想股价报收于1.46港元。这是投资人开始紧张，并对联想的未来表示怀疑的一种外在表征。

员工的心很乱。2009年1月8日联想集团宣布了一项裁员计划，宣布裁员2500人，占联想集团员工11%。而从2004年到2009年近5年时间里，联想裁员总数都不超过3000人。联想内部正在刮起一阵从未有过的裁员风暴。相信在这样的风暴下，联想的每个人都心思忐忑。

动乱之时需要有人压得住阵脚，而在联想，这个人无疑是柳传志，也只能是柳传志。作为联想的灵魂人物，柳传志无疑有着极强的号召力和凝聚力，也只有他才能实现对投资者、员工、供应商等的“登高一呼，万人景从”。柳传志复出就是为了给投资者等以信心，“让大家清楚经济危机实际上对联想的经济基础和业务基础没有什么影响”。

稳定局面

从分析的角度来讲，柳传志此次出山有五点原因：其一，美国金融危机导致需求不振，在宏观层面影响了联想近期业务；其二，联想国际化战略有所失误，美国市场出现巨亏，这是主因；其三，联想规模做大，国内做强，但在做活以适应变化方面，有战略缺陷；其四，联想单纯依靠贸工技发展，自主创新能力薄弱，难以适应产业结构调整形势；其五，联想的互联网战略不成功，没有及时有效开辟新的战略增长点。

柳传志坦言“公司最近确实不是很好” ,第三季度净亏损近9700万美元,是公司成立以来亏损金额最大的一次,市场占有份额迅速收缩,已经退居到世界第四位,并连续4年裁员。“近4年来,管理层变动和战略的频繁调整,是联想集团发生巨额亏损的主因”,柳传志称,建班子、定战略、带队伍,是他复出后要做的三件事情。

他说,决定联想集团何时复苏有两大因素,首先是全球金融危机还将持续多久,“这是无法预测的,不过横向比,公司目前现金流很充足”,因此,最关键的因素是公司内部战略制定何时完成,以及企业文化尽快恢复。他说,公司目前IT系统混乱,战略不明晰,既要顾及消费类市场又要顾及高端市场,这在当前资源情况下很难做到,他表示,未来公司的研发力量将更多集中在以中国等新兴地区为核心的消费类市场。

“此外,企业文化被破坏,员工士气不高,尤其是西方团队,这将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得到很好的调整和改善”,他说。2005年5月1日,随着联想集团正式宣布完成收购IBM全球PC业务的同时,杨元庆卸任CEO一职,其后数年时间里,联想先后任用了IBM前高级副总裁兼个人系统事业部总经理斯蒂芬・沃德和戴尔前高级副总裁兼亚太地区总裁威廉・阿梅里奥两位外籍CEO。

CEO就像是导演,对公司命运有充分决定权,他说,两任CEO使公司核心价值观和经营思路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过于注重流程,完全按照“菜谱”做事,而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对行业认识不清,不能准确把握市场需要,形势好时就扩张,形势恶化就裁员。

“这不仅是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更是人、人格和管理模式的差异”,柳传志笑称,任用外籍CEO就是一个不断减少碰撞、学习差异、然后将其换掉的过程。

再送一程

有人称,此次柳传志的复出是为了把杨元庆“扶上马再送一程”。

“后勤部长”，这是柳传志复出后的自我定位。被舆论簇拥到耀眼的舞台中央，尽管很多人期望他大刀阔斧、冲锋陷阵，但柳传志依然选择了配角。主角，正是他的得意弟子杨元庆。

柳传志的知人善任，在中关村很有口碑。他掌舵联想集团的年代，杨元庆、郭为二人年少有为深受器重，外界一度热议谁才是最终的“接班者”。后来联想拆分，杨元庆留在联想集团单挑大梁，郭为另辟天地，入主由联想科技、联想系统集成与联想网络公司整合而成的神州数码。这是联想事业发展的需要，但很多人私下议论：一山不容二虎，柳传志精明且大胆的用人之道，非大智难为。

2004年12月，联想成立20周年纪念大会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应邀出席的《望》新闻周刊记者感觉到，柳传志的致辞相当于一份退隐告白。他先是将杨、郭二人并列为出色的“接班人”，称管理层顺利更替“为联想的百年基业奠定了扎实基础”，随后话锋一转，陈述联想拆分后两条主线业务遭遇的“滑铁卢”，并以理解的口吻安慰道：“领军人物一下子接过整个企业难免缺乏经验。”在他看来，进入“后柳传志”时代的联想遭遇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信心和斗志。

在金融危机阴影下，2009年的联想开年不利。1月，联想集团决定在全球削减2500个岗位，并计划将高管薪酬福利降低30%以上。2月，在亏损9700万美元财报出炉的同时，联想集团公布了重大人事变更。

四年轮回，联想重归“杨柳配”的原点。这种略显尴尬的变局，难免让人臆测：这是柳传志不满联想集团管理团队的公开信号吗？

一向雷厉风行的柳传志很快作出了回应，依旧像往常一样对杨元庆充满信心。

“杨元庆全面领导企业战略的制定、执行，我只是按董事会要求，对新的管理层给予更好的支持和监督。”

“我和杨元庆有长期的默契，对他的战略决策，必要时我会给予更大的支持。”

“我努力当好后勤部长。”

柳传志利用一切机会突出杨元庆的地位。江湖迟早属于更年轻的人，老到的他当然明白这番道理，因此他的复出注定是力挺，而非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