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火鲤鱼》的臆想叙事及其审美偏失

时间:2022-07-18 03:49:13

论《火鲤鱼》的臆想叙事及其审美偏失

在《火鲤鱼》这部长篇小说中,作者姜贻斌保持着他一贯的楚湘地域文化特色。这一次他把故事放在了湖南一个叫做“渔鼓庙”的小村落里,把目光聚焦在这片穷僻之地的生命个体以及他们的命运流变上。小说以二十四节气作为章节划分,以人物命运为叙事中心,用几个不相邻章节完成一个人的命运,为读者展现出一组关于生存、追求、爱情、家庭、命运的故事。在这部小说中,除了作家的艺术创作之外,还充溢着大量他关于渔鼓庙的真实记忆,对于曾经生养过自己生命的土地和人们,我们可以感觉到来自作家饱满而又深沉的情感。就比如几次谈及雷公山的葱郁不复、看到邵水河的清澈无存,以及感慨儿时最美好的回忆——沙洲的红颜不再,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作者无限的痛惋和忧思。人至中年的作者,对时间、人生、宿命都有了更为理性而深刻的思考,同时也感觉到更多无能为力的无奈和难以言说的困惑。所以他不再满足于惯常对人物进行的生存状态、性格以及人性等方面刻画,而是将思想更多地贯注在关于时间和宿命无常演变的思考上,开始了对相关人生命题更为深层哲学性地探索。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不但是想呈现给读者一些故事,同时也是去完成一种自我记忆追思,去解答一些自我内在困惑,去实现一场自我心灵对话。

在《火鲤鱼》中,除却一般叙事,作者在一些情节上还采用了一种“臆想”型叙事方式,即对于小说中某些人物的未知命运,作者通过文中“我”的主观猜想来建构故事,并在其中掺杂有大量“我”的幻觉、梦境,甚至是通灵般的情景,但总体而言,都是来源于“我”的臆断和想象。作者希望以这种“虚写”来补足“我”对某些未知故事的探知需求,希望以“我”的臆想来打开更大的叙说空间,同时也是作者找寻到通往自己内心和精神世界的一种叙说方式。然而,这种叙说方式的创新虽带给了读者新的阅读体验,同时也为作者在写作中实现了某种自我突破,但不无遗憾地发现,这种突破和创新是否成功还有待商榷。

小说中,作者并非对所有人物都采用了“臆想叙事”,“臆想叙事”的使用主要集中在水仙和银仙、三国、苦宝、雪妹子、乐伢子这几个主要人物身上。对于水仙和银仙当年离家出走情况以及现在生活状态的猜测、对于满妹创业发家的想象、对于乐伢子得病早逝的臆断等等,“臆想叙事”把“我”置于一种“全知”般的状态,不能被知晓的故事都在“我”的臆想中得以完成。在“臆想叙事”中,“我”仿佛长着一双透视眼,具有穿透一切事物和洞察所有人物心理的能力,总是以异常自信的口吻将“我”的臆想强加给读者,然而,“我”头脑想象的、“我”眼睛看到的、“我”嘴巴叙说的,常常让我们有一种随性恣意、信口言说的感觉,似乎“想到一出是一出”。其中很多臆想显得平庸乏味、凌乱混杂,缺乏小说本应具有的合理性和紧致的逻辑感,因此也就未能给予故事以构思巧妙的情节,未能对故事中人物以精准的心理把握,也未能给予读者以广阔的阅读想象空间。“臆想叙事”不但没能成为帮助整个作品通向审美的一个分支助力,反而还成为了作品通向审美的某种阻障,因而可以说《火鲤鱼》在艺术创作的整体审美倾向上是存在一定偏失的,归结起来,主要是在故事合理性架构和人物内心刻画两个方面。

小说中,作者以第一人称——“我”介入到渔鼓庙的历史和现在里去。“我”行走在渔鼓庙,用“我”的记忆重绘渔鼓庙旧日里的人和物,用“我”的眼睛观看渔鼓庙的现在,用“我”的嘴与现在的渔鼓庙交谈,同时,还用“我”的臆想架构那些不被知晓的故事。关于水仙和银仙、苦宝、三国、雪妹子、乐伢子,他们的未知之事和未解之谜,都是在“我”的臆想中,得以知晓和解答。然而,这些由“我”臆造出的故事,有些因情节不合理而显得牵强,有些因逻辑太过跳跃显得突兀,还有些因其莫名其妙显得荒诞。“我”的这种自想自猜自说自话,仿佛在读者和作品间形成了一个屏障,产生了一种隔离感,读者总是透过它再去贴近作品本身,从而也就更难以跟随这样的叙说一同进入到故事中去。这样的叙说方式使得这部小说更像是一本私人日记,里面充满了作者个人化的幻想以及自我安抚般碎碎喋喋的絮语,而小说的故事合理性和逻辑性都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破坏。

比如对水仙和银仙几次由臆想展开的故事,都因缺乏故事基本合理性而给人以莫名其妙的感觉。对于“我从来没有见过水仙和银仙”,其中一次幻想是在“我们兄弟五人来到离别多年的渔鼓庙,看望那些老邻居”时,“我动了一个心思,去寻找水仙和银仙打卦的地方。尽管我不清楚她们坐在哪个位置,仍在一厢情愿地寻找。我是凭着感觉寻找,凭着她们留在这山上的气味寻找。”“我站在一块石头旁边,这时,我隐约闻到她们身上那种鲜嫩的青草气味,那股气味在这块石头的周围飘荡,若有若无。我十分惊喜,想高兴大叫。我认定,这就是水仙和银仙的打卦之地,是她们密谋的地方”。还有一次是我臆想在乌鲁木齐的街头偶遇水仙这一段。“我”看到街头等车的陌生女人觉着十分面熟,继而跟踪。当“我”一路循着“她身上发出的鲜嫩的青草气味”追踪到她家时,听到有人叫她水仙,于是“我才恍然大悟”,“这就是水仙,难怪这么面熟,难怪那种气味是这样的熟悉,这肯定是多年前从渔鼓庙逃走的水仙”。这两段以因“青草气味”而展开的臆想故事,着实让人感觉生硬、牵强,甚至可以说是荒唐。虽说是臆想,虽说作者也许在其中隐藏了某种指代内容,但不论其存在怎样的指代内容,或是具有怎样的象征和引申涵义,但在基本的故事上,还应是具有某种合理性的,而非梦呓般自说自话。故而,“臆想叙事”之于故事是具有破坏性的。

以乐伢子的故事为例。在他的故事里,因“臆想叙事”而使故事缺少基本合理性体现得就更为明显。天性胆小的王老师,在乐伢子的帮助下,逐渐练大了胆量。然而,不久后王老师开始和窑山机电工人常有生谈起了恋爱,一次约会中,常有生想强行与王老师发生性关系时,出于自我防卫的王老师在反抗中用石头砸向了常有生的头部,致使常有生毙命。案发不久,经警方调查该案系王老师所为,继而王老师在宣判大会上被宣判成了杀人犯,之后便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这段故事的不合理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王老师想阻止常有生的侵犯,“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而已”,所以才摸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常有生头上,仅仅是这样的一个防卫行为怎么可能将人砸到“血肉模糊,白白的脑浆水也砸了出来,惨不忍睹”呢?其二,王老师并非故意杀人,属防卫过当,应该不至于罪获极刑的。而小说中“我”的臆想却让王老师成了罪不可赦的杀人犯,并被执行了枪决。显然,“我”的臆想在乐伢子的故事里,没有给出合情合理的故事情节,这样“臆想”和我们的一般认知情况是存在偏差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甚符合日常情理的。用这样的情节去架构故事,显然也是难以让读者接受并产生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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