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梁晓声和他的大哥

著名作家梁晓声曾在《父亲》《母亲》《普通人》等作品中，满怀深情地讲述了自己的父母亲情，在读者中产生了广泛的共鸣。但许多读者并不知道，梁晓声还有一个患精神病的大哥，而且梁晓声一直在竭尽全力地照顾着他，让他体验到生活的美好和亲情的温暖……

少年时，大哥是弟妹的保护神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１９４９年９月出生在哈尔滨市一个建筑工人家庭。梁晓声兄妹５人，他上面有个比他大６岁的哥哥，名叫梁绍先。梁绍先手巧，经常自己动手为喜欢玩具的梁晓声制作木汽车、纸叠船，给幼时的梁晓声带来不少欢乐。梁父是个性情刚烈的山东汉子，对子女的管教十分严厉。梁晓声１２岁那年春节，父亲买回凭票供应的人造肉，平时很少吃到荤腥的孩子们馋得不得了，身为二哥的梁晓声就自作主张，大着胆子偷偷地割下一块分给弟弟妹妹们解馋。脾气暴躁的父亲不能容忍儿子从小就“偷”东西，解下皮带劈头盖脸地抽打梁晓声。梁绍先跪下来苦苦地向父亲求情，哭喊着说：“爸啊，是我让绍生他们吃的，你打我吧。”然而父亲根本不听，继续抽打二儿子。心疼二弟的梁绍先见劝不动父亲，悲愤不已，流着泪对父亲说：“打死二弟吧，我也不活了。”说着，他猛地端起一碗卤水就喝。母亲冲过来劈手打碎了儿子手中盛着卤水的碗，梁父这才住手。父亲的体罚，使梁晓声落下了口吃的后遗症。不过梁晓声和他大哥最大的变化是相互间更加关心了。针对梁晓声的口吃，大哥绍先安慰他：“绍生，口吃是可以矫正过来的，别着急，一字一句慢慢说。”如今梁晓声说话有慢条斯理的习惯，就是那时按照他大哥的方法矫正口吃养成的。

大哥，我相信你能战胜厄运

１９５７年，为了能挣更多的钱养家糊口，梁晓声的父亲去了遥远的大西北工作。父亲一走，无形中给梁绍先的肩上压了一副担子。１９６４年夏天，梁绍先如愿收到了唐山铁道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喜悦和憧憬之中时，远在大西北的父亲却寄回来一封信，说不管绍先有没有考上大学，都不能再念书了，因为家里吃饭的人多，他一个人挣钱实在难以维持。要绍先找个工作帮助家里。

读完父亲的信，梁绍先一言未发。他在一家小商铺里谋到了一份卖菜的工作，开始挣钱帮助父母养家。

大学开学没几天，梁绍先的高中老师突然来到他家，问他怎么不去大学报到。梁绍先的母亲流着泪将家里的情况告诉了老师。老师说，家里实在有困难的学生，可以争取学校的助学金，他会为绍先准备有关证明的……这样，梁绍先才圆了自己的大学梦，但也从此与病魔纠缠到了一起……

父亲在遥远的大西北，大哥又上大学去了，年仅１５岁的梁晓声就成了家里的大人。他曾和成年人一样到郊外扒树皮卖钱，也曾掏过大粪，拉过小套（帮别人拉车上坡），几分钱几角钱地积攒。为了帮家里渡过难关，梁晓声吃过不少苦头，这也为他以后写作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素材。

１９９６年的一天，梁晓声家里突然接到一封写有“梁绍先病重送归”的电报。原来，性格内向的梁绍先，在赴校的火车上学生证被人骗走而受到校方批评，由于过分压抑自己，再加上在学校所承受的各方面压力较大，得了精神分裂症。不久，梁绍先被送回哈尔滨，家里马上让他住进了哈尔滨精神病院。梁绍先的病反反复复，成为全家人的心病。

１９６８年，梁晓声下乡到了黑河生产建设兵团一师，那里气候寒冷，条件艰苦，但每月可以拿到４０多元的工资。梁晓声不吸烟、不喝酒，有时间就看离家时大哥送给他的书，平时省吃俭用把钱积攒起来给大哥买药。春节到了，全家人都在盼着梁晓声回家过年，可盼来的却是梁晓声给家里捎来一旅行袋中草药，里面是几十个小包。捎药的战友说，这药是梁晓声按着北大荒一位老中医祖传的药方抓的，听说用这个药方治愈过好几个精神病患者。而梁晓声则因为没有路费不能回家过年了……

梁绍先服用了这些中药后，病情还真好了许多。梁晓声联系以前的老师，给大哥找了份在中学代课的工作。欢乐重新回到了这个贫穷的家。

不能把大哥关在小黑屋里

梁绍先当上老师后，街坊邻居都很羡慕，有人开始向梁家提亲。１９７１年，梁绍先的父亲千里迢迢从大西北赶回来，花尽了几十年的积蓄，为梁绍先成了个家。

然而，事与愿违，这场婚姻非但没能给梁绍先带来幸福，反而埋下了令他终生痛苦的种子。结婚不到半年，梁绍先因为父亲给他妻子买的那块手表和妻子发生了争执。妻子火冒三丈，不但没把手表借给梁绍先，还一怒之下用斧头把表砸碎，然后就跑回了娘家。梁绍先受到刺激，旧病复发了。家里人实在没有办法管他，母亲只好忍痛找派出所的民警帮忙把他捆绑起来，关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

梁绍先被关在小屋里没有几天，梁晓声回到了家里。因为他在北大荒写作儿童文学出了成绩，省出版社调他回哈尔滨整理作品准备出版。当他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看见被捆绑着的大哥时，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梁晓声四处奔波，联系送大哥上医院治病。后来，在居委会和有关方面的帮助下，市民政局终于批准让梁绍先半费住进精神病疗养院。

我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大哥

梁晓声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工作。他每月都要从几十元的工资里，抽出２０元为大哥交住院费。２０００年初冬，梁晓声的母亲突然病重。梁晓声放下写作匆匆赶了回来。母亲弥留之际，紧紧地攥住梁晓声的大拇指泪流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晓声读懂了老人的心思，他伏下身，贴着母亲的脸说：“妈，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大哥的！”听了梁晓声的话，母亲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２００１年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梁晓声来到梁绍先所住的医院，对大哥说：“哥，今天我把你接走，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你愿意吗？”梁绍先最初有些吃惊，继而张开嘴呜呜地哭起来，点着头说：“愿意！愿意！那还不愿意？”

梁晓声把大哥安置在北京金达园小区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里。梁晓声给大哥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６点半之前起床，自己叠好被褥，打扫好房间，洗漱后到阳台锻炼身体。看到大哥有时不专心看书、弹琴、练书法，想吸烟，梁晓声就采取“硬性措施”：让大哥每天练琴三至五次；练书法达百字；朗读小说５０００字；吸烟控制在１０支以内。为了更好地照顾大哥，梁晓声推掉了许多应酬，尽量多和大哥呆在一起。梁晓声小时候会唱的许多歌曲都是大哥教他唱的，现在，他会经常给大哥唱这些歌。梁晓声夫妇还定期接大哥出去逛街、游览、上饭店，回家吃团圆饭。

如今，在梁晓声的照顾下，梁绍先的病情基本稳定了。梁晓声每次来这里看他，总是先看被子叠得整不整齐，翻开大哥的衣领看看是否脏了该洗了……再就是对梁绍先说得最多的那句话：“大哥，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尽快恢复健康，我们一家尽快大团圆，告慰咱们的父母！”

朱珠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