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饮露两年间

时间:2022-07-16 08:39:10

文化洗礼 如饮醍醐

过去交通闭塞,地处南郊一隅的烟台师专,很久以来不为市区居民所了解。及至“”初起,人们倏然发现,烟台师专学生的才能远非市区中专中学学生所可比拟。至此,市民对师专开始刮目相看,师专也迅速走进民众视野。当时成立的烟台地区革命委员会,烟台师专的两名学生就坐上了常委的交椅。这是“”中的乱象,聊备谈资而已。

走进师专中文系做了学生,方知这里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很多老师都是北大、北师大、山大、吉大、华东师大、东北师大等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研究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享誉海内外的著名作家、在文学理论与文学创作两个高地纵横驰骋、硕果累累的宋萧平主任,早年北大毕业、曾游学日本、在外国文学研究领域独树一帜的刘菩安教授,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贯中日的孙荣年先生,山大闻一多先生的弟子、毕业于研究院的研究生王象三先生,北大王瑶先生的研究生、著名诗人赵曙光等先生,如明星灿灿;年富力强的一代俊彦孙元璋、王冰雁、易朝志、韩伟、曲树程、陈洪昕、张志毅、华宏仪、周培兴、张庆云、陈甲善、王志强、高世政、韩日新、冯乐堂、邵英起、曹洪顺、胡葆玮、陈吉厚、刘传夫、李慧志等老师,如朝霞灿烂;还有后起之秀李旭东、孙茂恒、崔明芬等老师,已晨光闪烁。在古典文学、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文艺理论、古代汉语、现代汉语、逻辑学、教材教法、写作等学科领域,人人握灵蛇之珠,家家抱荆山之玉。风靡云蒸,蔚为壮观。在这培养教师的摇篮里,我始终感到幸运和自豪。

在这里听课,不仅学到新的知识,接触新的方法论、价值观,开阔视野,提升境界,而且常常是沐浴在知识的春风里,接受着文化的洗礼,浸润着良师的熏陶。张志毅老师儒雅从容,谈吐沉稳,一副怡然自得的学者风范颇得导师孙常叙先生的神韵,他给我们讲古代汉语,深入浅出,他在词典编纂领域皓首穷经,独步学林,已为大家,冠“鲁大名师”实至名归。陈洪昕主任温良恭俭让,颇具长者之风,他讲逻辑讲音韵――都是硬门课,一手漂亮的板书更是了得,这也难怪,谁让他是著名文字语言学家、书法家、山大蒋维崧先生的高足呢!韩伟老师文质彬彬,相貌堂堂,笑容可掬,嗓音洪亮,山大著名教授冯元君先生的研究生自是不同凡响。王冰雁老师沉静笃定,学问扎实,北师大王汝弼先生的研究生当然别具风采。易朝志老师平实而洒脱,谨严而旷达,唐诗宋词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他那浓重的四川口音听来还真有些辣味。韩日新老师激情澎湃,溢于言表,他剖析狂人、解读《雷雨》,切中肯綮,入情合理。华宏仪老师于语法研究造诣精深,他上课喜欢互动,总是眯缝着含有笑意的眼睛,轻细地说请你回答或请你坐下。高世政老师贤淑文雅,慈母情怀,讲课娓娓道来,有如溪水淙淙。曹洪顺主任精力旺盛,管理教学双肩挑,开会讲事课堂讲学,条理分明,简练利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时在你的眼前扫视,不容你有片刻的懈怠与走神。还有爽朗风趣的陈吉厚老师、和善幽默的周培兴老师、严谨平实的冯乐堂老师、开朗挺拔的胡葆玮老师、亲切和蔼的张庆云老师、循循善诱的刘传夫老师、旷达宽容的邵英起老师、诗人气质的李慧志老师、一表人才的李旭东老师……皆各领,独具风采。在此,我想说:师恩难忘,各位业师的风范与教诲永记弟子心间!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是《诗经?七月》中的精彩诗句。在古典文学课上,主攻先秦文学的孙元璋老师给我们讲《诗经》、讲《庄子》、讲屈原……常留下背诵经典的作业。孙元璋老师治学严谨,功力深厚,要求严格。一次,在检查背诵《七月》时,有多人没背过,孙老师虽不悦,却也通情达理,降低了背诵的要求。现在看来,老师的要求没有错,还是我们勤奋得不够。不过,当时按老师的要求背过的东西,在日后的教学与写作中还是屡屡受用的。记得在中学任教时,有些课文可以背着给学生讲,那教学效果就出奇得好,学生也会效仿老师很快地背诵下来。我一直仰慕那些博闻强识的师友,大量的经典诗文,他们是脱口即出,信手拈来,常令我肃然起敬,每每有羡慕嫉妒恨的滋味在心头漾起。

浓郁的学术氛围也是那两年留给我们的深刻印象。频繁的高水平的学术讲座,让我们一次次享受着听觉盛宴视觉大餐,又一次次把我们引领到知识海洋的岸边。我们这些远离京都省城的井底之蛙,不仅在校门里饱览了河伯的美景,而且目睹了海若的风采。至今{不去的记忆中,仍时时浮现着一位位名重当世的硕儒大师和造诣精湛的中年学者:北师大的王汝弼先生、辛志贤老师;山师大的庄维石先生、冯中一先生、冯光廉老师;山大的孙昌熙先生……个个星光闪耀,名闻遐迩。尤其是庄先生讲《滕王阁序》,如数家珍,倒背如流,声如洪钟,气势如虹,口若悬河,一泻千里……那架势、那气势、那语势,令人闻所未闻,叹为观止!倘若先生健在,上《百家讲坛》定会造成万人空巷的轰动。

现在回想起来,那两年的学习如沐春风,如饮醍醐,不仅丰富了自己的知识,系统接受了中西方优秀文化的精华,为日后从教打下比较扎实的基础,更为宝贵的是,从诸位业师的言传身教中收获了做人的真谛,治学的精髓,生活的态度,处世的哲学,文明的修养……从师长们敬业爱岗的职业操守,光风霁月的磊落气质,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可贵品格,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追求真善美的高尚情怀……受到思想的启迪,境界的升华,心灵的滋润,素养的培育,使我们的人生多了一些思考少了一些盲从,多了一些高尚少了一些龌龊,多了一些道德坚守少了一些随波逐流,多了一些与人为善少了一些你争我斗,多了一些刚直不阿少了一些曲意逢迎,多了一些无私奉献少了一些患得患失,多了一些真善美的内涵少了一些假恶丑的花样……这种传统熏陶,文化浸淫,良师潜移默化,抑或才是大学教育的魅力所在吧。

《贝壳》孕珠 星汉灿烂

《贝壳》第二期刊登了两篇师长的文章,其中一篇写道:

当然,贝壳不如珍珠晶莹、名贵,但是,贝壳却是培养珍珠的摇篮,有多少砂粒在这里变成了名贵的珍珠。谁又知道,在我们所见到的最质朴的贝壳里,是否孕育着未来的珍珠呢?

这是1980年的春天,王志强老师在《贝壳与珍珠》一文中对文学社同学们的热切期望。可堪告慰老师在天之灵的是,老师的预言已成事实,老师可以安息了!

《贝壳》是中文系77、78、79级部分同学尤以78级为主体而创办的一份油印文学刊物,当年共出了两期,第一期是手刻油印的,第二期是打字油印的。《贝壳》的核心成员有张炜、李曙光(77级)、矫健(79级)、滕锦平、徐世国、黄志毅、马海春、冷丽华、刘向红、马泉照、孙和平、于世宝等,张炜是名副其实的主编,所有的稿件都经由他审阅、把关和修改,然后编好目录,安排马海春、孙保健等同学刻印。

马海春是我班的美少年、小老弟,入学时他才18岁,虽稚气未消,却写一手好字。于是,张炜便把刻字的重任交付给了他。海春内敛,文文静静的,可是做起事来却持重老练,瞪着一双带有笑意的黑亮大眼睛,一丝不苟。我们喜欢称他“小马”,习惯至今不变,因为一提到这俩字,就仿佛穿越到了当年。

保健兄擅长美术,他是学生会分管宣传的干部,当时学校办的黑板报都是由他设计、编排、书写、插图。张炜知人善用,装帧《贝壳》的活儿便委托给他。保健兄长我几岁,年富力强就从中学领导岗位上内退下来。其时我所在的学校缺少人手,于是就把他聘来搞宣传和学生管理。保健兄的肝脏一直不好,春节期间喝了不少酒,结果引起肝腹水。我去即墨医院看望他时,虽面容有些憔悴,但气色还不错,他说,等出了院就立刻过来。我一直在等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匆匆上路的噩耗,医院一别竟成了永诀!

与保健同期走上黄泉路的还有老杨汝荣兄。老杨和我同床,他睡下铺,我睡上铺。老杨嗜烟,性格豪爽豁达,为人热心正直,个头不高身材略瘦,嗓门却很大,劳动、值日时,他一边带头猛干,一边大声督促着调遣着指挥着――他是我们班的劳动委员。毕业后他回到莱州,在教研室工作,担任高中语文教研员和教研室主任。那会儿他常来烟公干,我们也就时常见面。后来他的儿子考入烟师数学系,高高的个子,比老杨挺拔多了。再后来,老杨的消息渐渐稀少,打电话过去是他儿子接的,儿子哽咽着:老爸……走了……

写到这里,泪水已经涌了出来,模糊中老杨和保健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同窗共读、同桌共餐、同室共眠的大学生活,毕业后持续不断的彼此往来,又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今秋,我们77级78级学员将相聚母校,届时你们一定还会在我们中间,在我们的记忆中,在我们的心底里……

说罢伤心事,再回到《贝壳》吧。我与张炜同桌同宿舍,他为《贝壳》的操劳与付出一直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在他的影响下,我参与了前期的一些工作与活动,想来恍若昨日。

经过系里批准,1979年深秋的一天下午,我们在系合堂教室举行了文学社成立大会。大约有三十几人到会,系主任萧平先生莅临祝贺,并对文学社提出了殷切的期望。不仅如此,他后来还专门为《贝壳》写了《贝壳的启示》,勉励文学社的成员奋发努力。《贝壳的启示》手稿被我珍藏了30年,不久前才忍痛割爱献给了“鲁大作家群”展室。到会祝贺的还有教我们写作的刘传夫、李慧志伉俪,两位老师对文学社、对《贝壳》的关爱呵护,对张炜的赏识器重,对写好者的鼓励支持,一直铭记在大家的心里。张炜返校多次看望萧平院长,也多次看望他们夫妇。我班团支部书记徐世国主持会议,张炜报告了文学社以后的活动和办刊物的计划,最后我在张炜的事先安排下朗诵了一首诗,以示庆贺。诗的题目是《假如你真的爱我》,诗所抒发的情感与我们当时的心境契合。

当年稚嫩的我们与《贝壳》,不正是诗中的“小河、烛火和无名花朵”么?而今,经过“坚韧不拔”地“执着追求”,小河已有了宏伟壮阔的风景,烛火也发出烈火的呼啸,无名花朵已长成玫瑰牡丹……天随人愿,我为梦想成真的文学社学友们激动骄傲!

会后,我写了一篇报道,送交校广播室。高音喇叭广播时,大家听了都很振奋,好长时间都沉浸在对文学梦想的憧憬中。广播的稿子比我写的原稿充实了许多,后来知道是宣传部张玉禄老师加工润色的,我们都很感激他。

《贝壳》创刊号里有一篇《鼓手?鼓声?心声》的散文,是我写作课上的习作。张炜看了觉得立意不错、题材也新颖,决定采用。我说,结尾太拖沓,你给改改吧。果然,经张炜一番删改,冗长的结尾变得简洁含蓄了。不仅如此,他还建议增加点爱情的元素,他打趣说:“比如,人群中有一双注视着鼓手的明亮眼睛……哈哈!”在他的提示下,我用白描手法勾勒了一个女工,给拙文增添了青春的活力和美好的气息。刻蜡版时,我执意要加上他的名字,他拗不过我,起了个“姚纪宁”添上了,也不知他有何深意。

其时张炜的创作才华已展现无遗,我们都清楚他在文学创作的路上已经走得很远了。他拼命地阅读,不停地写作,已有了二三百万字的笔耕收获,这丰厚的积累迟早会引爆他创作的蜕变。毕业前夕,他已在《山东文学》开始发表短篇小说了。我记得,有段时间他迷恋上巴尔扎克的作品,一本一本地看,不知巴氏那浩瀚的《人间喜剧》是否是他创作《你在高原》的最初启示?

天道酬勤,岁月大公。历经风浪的淘洗,砂粒终于孕育成了珍珠。从《贝壳》里走出的张炜、矫健、滕锦平、李曙光、马海春、李尚通、冷丽华、黄志毅……个个熠熠闪光,汇成灿烂星汉。

李世惠,男,1951年出生,山东烟台人,祖籍牟平。毕业后在烟台二中工作,曾获烟台市优秀教师、山东省“园丁奖”等称号。后调入中文系任教,1992年参与筹建附中,并长期担任校长。退休前在胶东文化研究院工作,参与编撰《烟台文化通览》等专著多部,在多家报刊发表文章3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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