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IOE”注定无法持续?

马三立先生单口相声《皮猴》，说一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东拉西扯最后楞相出皮猴来，让人忍俊不禁。互联网金融这两年一样幽默，如今最热闹的，居然是中国整个银行业从去年热议的互联网金融，到今年却弄出个声势浩大的“去IOE”。

IOE这个概念大抵如此：IBM是服务器提供商，Oracle是数据库软件提供商，EMC则是存储设备提供商，三者构成了一个从软件到硬件的企业数据库系统。由这三驾马车构成的数据库系统几乎占领了全球大部分商用数据库系统市场份额。除需要大量数据运算的电商企业，其他如石油、金融行业也广泛地使用这套系统。

其实，最早搅起这个波澜的是阿里巴巴，他们于2012年5月在企业基础数据平台上发起了一个“去IOE”运动，亦即用成本更低廉的软件――MYSQL替代Oracle，使用PC Server替代EMC2、IBM小型机等设备，以消除“IOE”对数据库系统的垄断威胁。这也被业内解读为低成本化――基于“IOE”在业内的垄断，整套系统维护费用非常昂贵，仅仅Oracle系统三年维护价格就达到八位数，而阿里旗下的用户群每年都在增长，在应用云计算的过程中，“IOE”系统并不适合云服务的横向扩展，因此云服务一旦扩张，这部分维护成本将非常高昂。阿里已于2013年5月17日以最后一台IBM小型机下线为标志，完成了自身的“去IOE”。

时隔两年，一个原本企业因应技术进步自主发起的，运用新技术降低系统运营成本的行为，却在今年因为去年的斯诺登“棱镜门”事件，引发对信息安全进而对金融安全的警觉，乃至上升到饱蘸爱国汤水的国家安全高度。互联网对电商、金融乃至国家的广泛影响可见一斑。

从电商自身应用层面和降低成本出发，用分布式计算架构替代IOE显然是一种技术进步替代，但运动式鼓吹让银行直接“去IOE”显然是一种鲁莽粗暴的意气用事，且不说现行整个银行体系对“IOE”的极端技术依赖使得“去IOE”成为不可能，而且无论是重置成本还是经营理念，中国整个银行体系都与互联网金融格格不如。这更显示出中国银行业不仅在具体的应用技术上与发达国家同业有很大差距，更在经营理念和体制基础上与他们有相当不同的巨大差异，差距是同质事项的数量对比，差异则是同类事项的质量不同。

如此看来，在中国名噪一时的互联网精神，倒仿佛马克斯・韦伯“自由、自治、天职”等所谓资本主义精神穿着互联网马甲的借尸还魂。在西方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资本主义精神，是每个人生存的基本常识，但在中国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着资本主义、和平演变、全盘西化等诸多意识形态障碍，并借助技术创新的掩护来表达思想和精神与普世价值的趋同。这使得中国人对互联网金融以及与此相关的诸多事务，在基本认识和语言表达上，就不得不体现出一种被称为中国智慧的弯弯绕，而不是简练精准直指核心。互联网金融去年的热点还是由支付宝引起的网络支付与理财的竞争，在今年却不可思议地转接成“去IOE”运动。这一方面验证了互联网热点的不可预测性，另一方面则体现出中国人思维路径的多向可变性。

欧美银行业是历史悠久的市场经济实践中演进出来的，其核心目标在于为商业交易提供尽可能便捷的服务，客户需求因此自然而然成为银行业务的核心，而中国的商业银行则是本土主流体制的典型代表，其更重要的核心目标是对政府负责与听话的政治正确，而不是对客户服务，他们的市场适应性变革也常常不由自主地演变成财富等级的特权化与金钱化；银行的VIP客户以及普通、金卡、银卡、白金卡、黑金卡形象而具体的表明了银行的势利。其它金融行业都是集权政治和计划体制的市场化业务的拟象衍生，在这样的业务导向中，同质化、官僚化、等级化等一切与市场需求和互联网特性并不相容的弊病不仅在所难免，而且常常成为业务经营的主导惯性。

可以预见的是，在中国银行业传统惯性经营理念和巨大沉没成本的双重约束下，基于分布式计算架构体系的新型互联网金融体系将不大可能启动，雷声大雨点小的“去IOE”运动更不可能在短期内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就像轰轰烈烈的“三讲”运动只能让银行官员学会“讲政治”之外，绝不会有“正气”和“学习”的相应提升。

循着经营理念的差异和技术体系的差距，对照中外银行业的基础体制，面对不期而至的网络文明，信息流与资金流合一的特征正逐渐突显出来，中国银行业的思想观念和经营理念以及相应技术应用体系都面临巨大挑战，但令人忧虑的是，我们的银行显然并未做好相应准备，观察一下大银行去年在支付和理财方面意气用事式封杀支付宝，以及对互联网企业居高临下式不懂金融的嘲讽和贬斥，势力庞大的大银行毫无疑问占据了阶段优势。但如此轻而易举的胜利，不仅让大银行继续沉醉在传统模式的温柔乡里，也消泯了他们探索新模式应用新技术的热情和欲望，他们将一如既往地继续滑行在“中体西用”的迷梦中。

在势力对比的意气用事中赢了网络支付和理财的互联网金融争议的第一回合，大银行和全社会也失去了对支付和理财方面进一步探讨的兴趣，而以“去IOE”这种华而不实的热点取代之，但这个热点无论在成本比较和技术操作上都缺乏可行性基础，注定无法长久持续。

在涉及商业银行业务的互联网金融领域中，我以为未来最值得关注的新变奏，是在哈佛大学举行的2014年PYMNTS创新大赛中拔得头筹并赢得“最具颠覆性公司”和“最佳新科技”两个奖项的Ripple Labs公司，他们正酝酿着一场“价值网络革命”，试图用一个叫Ripple的底层协议，让不同货币自由、免费、零延时进行汇兑。

有趣的是，Ripple底层协议的基本思想并非新发明，而是借鉴成立于1973年5月，总部设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SWIFT（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的国际结算规则。Ripple创始人宣称他们的底层协议是互联网时代的SWIFT2.0，我相信这样的创新有足够潜力在银行结算和汇兑方面引发互联网金融的第二轮风潮，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金融如果有什么本质的话，我愿意相信它就是把开放未来的思想和预期风险收益的正贴现（投资银行业务为代表）与反贴现（信贷业务为代表），互联网无疑为此提供了最便捷的技术方法和实现路径。在这个意义上，“一切皆有可能”并非一句大而无当的励志式慰藉，而是面对无限未知的未来，互联网金融的任何变奏与结果都体现出难以预知的不确定，这也恰恰是传统金融理论中被当成风险的机会。

【 延伸阅读 】

中国互联网金融的真相

本书是国内第一部全面、系统和深入研究互联网全融的年度发展报告，旨在深刻揭示互联网金融的本质内涵，跟踪国内外互联网金融发展最新状况，总结和提炼互联网金融发展模式，预测互联网金融发展趋势，并重点关注互联网金融发展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两大问题――信息安全和监管，具有较强的学术前瞻性，可为金融决策提供重要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