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良:严谨低调把脉经济

预测经济走势似乎已成为国内外媒体和经济学家的工作常态，尤其到年中和岁末年初的时候，各种官方或民间，言之凿凿抑或调侃不羁的各类经济预测纷纷出炉，让人眼花缭乱。不少人都好奇，这些把控经济走势话语权的是一群怎样的人？他们平时是如何工作的？他们又是如何运筹帷幄指点未来的？

“经济预测不容易但又很重要。”略带胶南口音、谨慎思考中不失和蔼的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首席经济师祝宝良与《经济》记者坦诚相对，交谈中不仅流露出他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和执着，更流露出一名经济学家的严谨与低调。

琅琊才俊

祝宝良硕士毕业后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美国路易斯维尔大学学习宏观经济和数量经济，还在日本国际东亚经济研究中心做过访问研究员，随后又任中国驻欧盟使团经济组组长、一等秘书。虽然有多年的国外学习和工作经历，但他最终选择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国家信息中心做宏观经济和世界经济监测预测。

这种对工作的执着和忠诚，与祝宝良的成长、求学环境形成的个性分不开。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普通农家子弟要改变命运，努力学习考上大学通常是最踏实而稳妥的路径。出生在山东省胶南一个叫玛琥沟村的祝宝良也不例外，“他没有在智商上多么地引人注目，可他的用功刻苦令人印象深刻。”祝宝良曾经的一位同窗这样评价道。

祝宝良从小刻苦勤奋，不仅考上省重点高中，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华东师范大学。山东学子考大学难，农家子弟考上重点大学，更是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回想起来，祝宝良对求学的艰辛只是轻描淡写，觉得是理所当然。就像后来从数学转学经济一样。尽管正值上个世纪80年代末中国改革开放大力搞经济建设时期，国家迫切需要经济人才，祝宝良除了顺应时代潮流，他也看清了自己的优势在数学领域并不明显，他当时觉得“真正数学好的人都去搞数学研究了”，所以自己还是换个方向吧。一切都是心平气和的顺应自然，水到渠成罢了。

而祝宝良也正是凭着良好的数学基底和出色的应用能力在经济学领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1987年，祝宝良从华东师范大学数量经济学硕士毕业，曾在原国家计委短暂工作后，他开始了较长时期的国外工作阶段。“国家派出，我就去了嘛。”祝宝良又是淡然一语飘过。

但是，公派海外的这段经历对祝宝良而言却是无比珍贵的，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科研上。早在1999年，他就做过联合国“世界经济联结模型系统――中国宏观经济模型”的开发和应用课题，其中中国宏观经济模型被选入《中国实用宏观经济模型1999》。祝宝良的这段海外经历极大地增强了他对宏观经济的理解和把握，广阔的视野也提高了其严密而逻辑性强的思维能力和对数据模型的精确分析能力，这些都为他回国后的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回国后，祝宝良独著了《欧盟经济概况》一书，并主编了《欧盟地区政策》，其中对欧盟经济的深刻见解对现在分析欧盟的经济政策仍有重大的意义。

预测经济的6个“既要”

回国后，祝宝良一直在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做研究工作，直到出任首席经济师、经济预测部主任。这些年，他多次参与草拟“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年度计划”、“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规划”等工作，并连续10年参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报告”的起草工作。他参加和主持了8个数量经济模型的研制和应用工作，这些模型涉及计量经济、投入产出、生产函数等多项主要数量经济领域。其中中国宏观计量经济模型、中国多部门价格模型、宏观经济多部门模型、我国潜在生产能力测算模型等，在我国的物价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经济运行预测监测、宏观经济调控政策效果评估、中长期经济发展、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规划等工作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祝宝良不愿意多谈这些荣耀，淡淡地微笑中是他踏实、严谨、谦逊的体现。

但是，一旦谈到自己热爱的工作，祝宝良立马精神大振，滔滔不绝起来。

面对一些“唱衰”中国经济的论调，祝宝良指出，对宏观经济的分析，不宜做太过消极的解读和判断。比如上半年经济增长7.4%的数据，他认为经济是在合理增长区间内运行，但是稳中有忧，经济增长动力不足。

祝宝良接着对记者细致分析了当前经济运行存在的4个主要问题。

首先是实体经济运行成本高企。具体来看是金融资本“避实就虚”，对融资成本较敏感的房地产和民营投资需求造成了很大影响；与此同时，国有企业、高利润水平的房产企业需求旺盛，加上金融银行的各类产品和影子银行等市场化融资渠道的发展拉高了融资成本，在深层次上有体制机制的原因。

其次是房地产市场的分化调整态势明显。1-5月份房屋新开工面积、土地置购和销售面积等多项数据纷纷下降，这一变化初步认定为市场自发调整的结果，加上产业过剩和融资安全等问题，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将会加大经济下行压力。

三是地方政府的债务偿还遭遇高峰。2014年到期需偿还的地方债占11万亿元总量的21.9%，约合 2.4万亿元。其中很大一部分只能依靠出售土地或举新债还旧债的办法，而这一笔资金以地方政府的信用为担保向银行借取，导致部分地区违约风险增加。

四是国内制造业产能过剩严重。产能过剩如果不能很好解决，则导致资金配置率低下，短期内难以有所改观。

针对这些有可能导致下半年经济下行的压力，祝宝良进一步分析了在近期“微刺激”等政策下，我国宏观经济将呈现的趋稳态势。

“从投资来看，固定资产投资下行压力较大，地产投资将继续减慢，预计全年固定资产的投资增长约为17%。消费上，一方面，就业的稳定和居民收入增速回升保证了消费需求的平稳增长；另一方面，房地产市场及其投资放缓可能影响到家电、家具等建材消费；而反腐倡廉等限制公务消费也将抑制餐饮娱乐的消费，预计消费总额全年增长约12.5%。外贸出口整体形势呈现温和上升的趋势。”

所以，在祝宝良看来，做宏观经济预测“既看总量也要看结构，既看宏观也要看微观，既看国内也要看国际，既看趋势也要看现状，既看短期也要看长期，既看实体经济也要看虚拟经济。”经历了多年经济数据预测，祝宝良认为这“6个既要”其实是工作中必备的分析过程和角度。

针对去年到今年上半年不太乐观的外贸形势，祝宝良认为，复杂的外贸出口形势更需要冷静全面地分析。沿用这“6个既要”的分析方法详细解剖之后，他指出，“总体来看，随着出口环境以及国家外贸政策的支持下，外贸出口有望保持回升势头。但另一方面，全球经济复苏的程度有限，国际市场竞争激烈尤其是各种贸易保护不断出现，人民币升值滞后等因素将会影响我国对外贸易。预计下半年出口增长7.5%左右，进口增长5.5%左右，全年出口增长约4.3%，而进口增长约3.5%。”

尽管有着官方权威的数据和专业的分析方法，交谈的全程，祝宝良还用了好几个“不好说”、“不一定”，在严密的逻辑分析中，这些措辞更显出他的严谨。临别前，对国内数量经济的研究前景，祝宝良提出了自己的期望，“与国外研究水平还存在一定差距，希望未来能够有人做出达到诺贝尔奖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