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川访古 4期

时间:2022-07-15 06:40:05

白羊村古遗址

纳溪河畔,悠悠长水,古往今来已经流去太多的故事。

白羊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在宾川县城金牛镇北、纳溪河东岸,离我现在所在学校的住所半缘居约两公里,沿纳溪河东岸河堤往北步行半小时即到。2006年5月,它被国务院批准为部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它是宾川文明的起点,也是云南文明的起点之一。

由此往北即金沙江古渡口。三国时蜀丞相诸葛亮挥师南征。“五月渡泸”,蜀军即在此渡江“深入不毛”;东面青山绵亘,直插云天,山腰有溶洞,民间称之为孟获洞,山后即孟获“世居祖地”赤石崖(今平川镇),七擒孟获在此三擒(据《大理古佚书钞》);鸡足山巍巍矗立西北如翠屏,明代中叶为僧众奉为迦叶尊者开山道场:往南沿纳溪河上溯十余公里至知政桥(今小山后五孔桥),桥西岗峦起伏,名古城山,山顶土地平旷,据研究本土历史文化的学者考证,系隋末唐初之越析诏旧址,千余年前的城垣故垒犹依稀可辨。

与白羊村古遗址比邻而居,我曾多次登临凭吊,站在这个突兀隆起的河畔台地上极目远眺。看河水萦带。群山纠纷,看莽莽苍苍的宾川坝子平畴万顷,田园如画。风光旖旎的纳溪河两岸连片的稻田,点缀其间的荷塘、鱼塘,宛若镶嵌在这锦绣大地上的一颗颗翡翠宝石似的橘果园、葡萄园和石榴园。

在这古遗址上漫步盘桓,低徊纵览,抚今追昔,历史与现实常常在我的心头交织激荡。

我在这里仿佛沿着历史的河流上溯。这里是七条山溪汇流的纳溪河下游,却是宾川农耕文明的源头。

宾川的先民。在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垦殖开发。书写了一章又一章灿烂辉煌的农耕文明史,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

在这古遗址上发现的房屋遗迹旁近数十个窖穴内,发现盛有碳化谷遗物,经考古专家鉴定为亚洲水稻一类。白羊村古遗址是四千多年前的亚洲水稻早期产地之一。

唐樊绰《蛮书》卷七记载,“柑橘大釐城有之”。这是可供考证宾川柑橘栽培史所仅见的文字资料。樊绰著《蛮书》为862年(唐懿宗咸通三年),时尚未有“宾川”地名之称。为“旧越析州也”。谓之“越析”诏,“亦谓之磨些诏”,“部落在宾居”(《蛮书》卷三)。而樊绰所记“大釐城”(今喜洲镇)之柑橘,无疑产自于宾川。宾川栽培柑橘的历史时至今日至少有一千余年了。据考证,南宋宝祐元年、蒙古蒙哥汗三年(公元1253年),忽必烈攻大理,曾原居宾川牛井的傣族先民向西部山区迁徙,其中一部分进入怒江泸水老窝山区。开荒种植,重建家园。这部分傣族先民迁徙时从宾川故居移植的黄柑,至今还在老窝山区的一些村寨繁衍生长。而明代万历年问种植的柑橘。则为时任云南右参政的福建长乐人谢肇涮所称道。“色味甚佳”。“味胜闽中远甚”。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即以“橘果之乡”的美誉名扬全省。

清末,宾川同云南省其他地区一样。也是遍种罂粟(即鸦片,俗称大烟)。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种烟面积约已达全县耕地面积的50%。流布甚广,危害惨烈。当年冬,宾川禁鸦片,“提倡棉业”,以棉代烟。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从四川会理引进“川花”。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试种成功,“民始知种棉之利,胜鸦片数倍”,纳溪河两岸曾一度成为云南省的棉花主产区之一。据《云南通志·农政》卷一载:民国九年(公元1920年),全省种棉十二万二千二百三十四亩。宾川就占六万一千五百亩。棉花除本县加工棉絮并纺织消费外,尚有八十余万斤作为商品外销。新中国成立后,1958年,全县种棉7.2万亩,总产全省第一。1959年。种植面积已达11.6842万亩。占全县耕地面积的32.59%。五十年代初,省立宾川棉场培育的棉花良种“宾川373”。1959年夏天,在铁城生产队种植“宾川373”良种的棉田里。长出了一株结铃420多个、榨桃300余个的神奇的“棉花王”。这株“棉花王”后来被送进北京农业展览馆展出。我曾目睹了这一奇迹。可惜当年并未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要不准能成功。其时大多数国人未必知道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我至今珍藏着的一本《光辉的十年1949——1959》,书中就载有这株“棉花王”的照片。《宾川县志·科技志》对此虽有记载,但语焉不详,也不知这株“棉花王”现在是否还在北京农展馆展出。虽然它出现在那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荒唐的“”时期。但它绝不是那个时代“浮夸风”的产物。我熟悉这株“棉花王”生长的土地,就在纳溪河的上游铁城河畔,它曾经是我青少年时代劳动过的地方。

民国时期,全县种植水稻10万亩左右。平均亩产150公斤以下。

新中国成立。五十年代初,水稻的平均亩产也不到200公斤。

1951年。在纳溪河的支流大营河边,白塔农民谭朝梁从弥渡引入“乱脚龙”籼稻良种,栽种的1.3亩水稻,却创亩产465.5公斤的奇迹。1952年中央农业部授予谭朝梁“爱国丰产模范”称号,发给奖章及奖金60万元(旧币)。并于当年国庆被邀进京观礼。改革开放新时期,1982年在纳溪河的支流宾居河边,奇迹又出现了。清河农民彭朝芳选用水稻“桂朝二号”良种栽种的1.2亩水稻,亩产获1070.65公斤,被《云南日报》誉为“全国籼稻单产之冠”而闻名全国。12年后,“热区宾川再传喜讯”。1994年9月9日,《云南日报》报道了大营村河畔团山村农民易红宾栽种的1.05亩粳稻“榆杂29”,亩产1108.55公斤,创杂交粳稻单产世界纪录。杂交粳稻“榆杂29”是中日合作水稻高产栽培研究的主要项目,也是省科委“85粳型杂交水稻高产栽培”研究课题。

时光飞逝。在这块四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已栽培水稻的土地上,进入二十一世纪,“十一五”期间已建成10万亩优质稻米生产基地。

这是一块生长奇迹的土地。也是一块生长甜蜜的宝地。2007年,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被中国果品流通协会授予“中国柑橘之乡”的称号。2008年又授予它“中国葡萄之乡”的称号。2011年,它被评为“中国水果之乡”。这是全国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地方。它同时也是我省有名的冬早蔬菜生产基地。现有柑橘、葡萄、石榴、黑腰枣各类果园及甘蔗近30万亩,大蒜、香葱、番茄10余万亩,新鲜蔬菜瓜果,四季不断,依时令次第上市。水果远销哈尔滨、上海、四川、广东、深圳、香港、昆明等国内市场,以及越南、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泰国等东南亚国家。以大蒜、香葱为主的特色产品远销省内各县和河南、山东、贵州、福建,甚至是韩国、加拿大和美国。

白羊村古遗址素有“天然温室”、“热区宝地”的称号,春华秋实,花香果甜,不仅是云南省商品粮、优质烤烟、水果生产基地,而且正逐渐发展成为热区农业生态旅游的观光园。

南薰桥

南薰桥。坐落在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州城南门外离娄河(古名钟良溪)上,是一座单孔石拱牌楼式风雨桥。距宾川县城金牛镇约10余公里。据《新纂云南通志》记载,南薰桥始建于明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由宾川知州朱官主持兴建。现存的桥梁为清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九月黎元熙主持重修。桥长15.6米,宽5.16米,高3米。条石为基,木瓦建牌楼;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廊桥卧波,古朴坚美。桥两端为门亭,内立碑记;中为正亭,两侧设栏杆、坐方;桥头悬挂“南薰桥”金字红匾。结构精巧,工艺精湛,历经风雨数百载,仍巍然壮观。改革开放以来,省、州人民政府曾先后两次拨款维修,现保存完好。

南薰桥不但年代古老。而且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州城原为明、清两代宾川州治所在地,故名州城。民国2年(公元1913年)改州为县,又为宾川县城。自明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建置宾川州。治所筑大罗卫城。即州城。至1956年宾川县城迁至牛井,州城作为宾川州、县治所在地共462年。1936年4月,、任弼时率红二、六军团长征过宾川,在州城遇反动势力阻挠。4月20日拂晓,红军派出一位团参谋长带着五个战士,经南薰桥,抵城南门喊话,要伪县长出来谈判解决红军过城问题。守城顽敌公然开枪打死红军谈判代表,红军被迫攻城。战斗中,南薰桥成为红军的掩体和抢救伤员的临时救护所。当日下午,攻克州城,歼灭守城顽敌。是役为红二、六军团途经滇西最为激烈的攻坚战。打出了红军军威。有力地教训了反动势力。此后,红军途经鹤庆、丽江、中甸,敌人闻风丧胆,逃之天天,不敢再负隅顽抗。

1988年5月27日,大理州人民政府公布南薰桥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994年12月26日。中共大理州委决定。将南薰桥列为州首批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南薰桥题名为“南薰”,其题旨意在表现古代执政者爱民求治之良苦用心。

据现存明代李元阳《南薰桥记》(《雍正宾川州志》卷十二)载:“嘉靖二十三年正月甲子。宾川知州安庄朱君作桥于城之南门。越三月朔,桥成。明日丙午,州之宾僚士儒合酹于桥,祝爵于侯。维时凯风景明,其为士者歌薰风之诗。宾曰:‘其以“南薰”名桥。侯之惠和。其永于吾土乎!’乃驰龙津何邦宪书。征灵鹫山人李逸民为之记。”这段文字记载了该桥为知州朱官主持兴建,开工、竣工的时间,该桥命名为“南薰”的经过及桥名题写者和《南薰桥记》作者。

南薰桥的命名,可以说是长官意志。也可以说是民意。南薰桥于1544年正月甲子破土动工,竣工于三月初一。第二天,三月初二,全州(县)官绅士子在桥上集会举行庆典,并向朱知州敬酒祝贺。其时春风和煦,阳光灿烂,朱知州兴致很高,在庆典上给与会的士子们放歌吟唱先秦古歌《南风歌》。现场有识之士即倡议:“如果以‘南薰’为桥名。知州大人惠民之德政。将会永远地留在我们宾川土地上啊!”群众当即附议。于是就派人骑快马请何邦宪(宾川第一进士,于时为朝廷命官,在云南省外任职)题写桥名,请云南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李元阳(大理人)撰写《南薰桥记》。

品味这段文字。不难看出,桥命名为“南薰”实乃知州朱官的主张。但他不专断,而是在竣工的庆典上婉转地提示,获得了民意的认同。

“南薰”即南风。又称薰风。薰是清凉温和的意思。其典出自先秦古歌《南风歌》:

南风之薰兮。

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

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南风歌》相传为舜帝所作。全诗虽四句,但情思复杂。它借舜帝之口抒发了先民对“南风”既赞美又祈盼的双重感情。因为,清凉而适时的南风,对万民百姓的生活是那样重要,不可或缺。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愠是怨恨的意思,是就苦夏的日常生活而言的。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百姓怎能无怨?而南风一起,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所谓薰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适时的南风啊,可以使万民百姓财源茂盛,丰产增收。由于对“南风”的赞颂和祈盼。是通过拟想的舜帝口吻表达的。因此,经后世儒家诗评家的阐释。“南风”逐渐具有比兴之意,并成为执政者体恤百姓的象征意象;历代诗人也常以“南风”来称颂执政者对百姓的体恤之情和煦育之功。在古代的诗词歌赋中,“南风”是最具美颂色彩的意象之一。先秦古歌《南风歌》,即赞颂“南薰”煦育万物、播福万民的恩泽之歌。南薰桥的命名,是古代执政者构建和谐社会理想的反映。

知政桥

我常常从南薰桥上走过,乘车往返于州城与县城金牛镇之间。每当车行至州城北门坡下,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西面,投向横跨在纳溪河上的另一座古桥——知政桥。

知政桥。又名小山后五孔桥。坐落在部级历史文化名镇州城西北约两公里的纳溪河上。据《雍正宾川州志》载,知政桥为明万历年问知州王思珩所建,是宾川建筑年代最早(约400余年)、跨径最长(长105米、宽8米、高约9米)、保存较为完好的明代石拱桥。明、清以来,至上世纪三十年代宾川未通公路以前,它是昆明、楚雄、姚安、祥云经过宾川,通往永胜、丽江、中甸、维西、德钦,进入的茶马古道上的重要桥梁之一。

万历年间,时任姚安知府的思想家、文学家李贽,厌恶官场簿书生活,“遂人鸡足山,阅《龙藏》,不出”。明万历六年、八年(公元1578、1580),李贽曾先后两次登临鸡足山,寓居大觉寺、水月庵、钵盂庵,“阅《龙藏》,不出”。一住数月,听法师讲经论法,著述《念佛答问》、《二十分识》、《六度解》、《四海说》和《钵盂庵听经喜雨》等诗文。这古桥、古驿道正是一代思想巨子当年往来鸡足山必经之道。

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农历八月,徐霞客游历丽江、大理、腾冲、保山后,重返鸡足山,途经知政桥。他在八月二十一日的日记中写道:“其(州城)北有拱桥五洞,颇整”,却因当时桥下“涧水仅一衣带。故不由桥而越涧”。后沿着知政桥西面的山麓往西北前行,至小江股住宿。第二日至鸡足山。此后,寓居悉檀寺达四个多月,整理修改他的《滇游日记》,并应丽江知府木增之请,着手修撰《鸡足山志》。却因随从顾姓仆人盗走他的钱物潜逃。加之“久涉瘴地”,染疾在身,“头面四肢俱发疹块”。密密麻麻丛聚皮肤纹理间,“左耳左足,时时有蠕动”症状。一时心力交瘁,带病勉力坚持著述。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正月,徐霞客终因沉疴不治,“两足俱废”,遗憾再也不能跋涉游历。而此浙、楚、粤、黔、滇的“万里遐征”,自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农历九月十九日始,至此已三年有余,思乡之心尤切。徐霞客遂由丽江知府木增派滑竿护送。历时150日,自鸡足山返回江苏老家江阴,仍取道宾川知政桥古驿道一途。回乡第二年(公元1641年)徐霞客即去世。他返乡后,病中曾将《徐霞客游记》手稿托付好友季梦良整理。可惜的是,清兵入关后,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江阴遭兵燹,在战火中有部分手稿散佚。其中就有崇祯十二年九月十五日以后在鸡足山“奉木丽江之命,在鸡(足)山修志,逾三月而始就”(季梦良语)的《鸡足山志》,及其“自九月(十五日)以迄明年正月,皆在悉檀修志”期间的日记。

这是徐霞客一生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为辉煌的一次壮游,知政桥就是见证。

1936年4月,、任弼时率领红二、六军团长征过宾川。4月20日攻克州城。4月21日即分兵两路向丽江挺进。一路即沿着纳溪河过知政桥,经管岗、杨公村至牛井。往西北过鸡坪关。进入鹤庆县境。再至丽江。

这一征程。正是当年徐霞客游至鸡足山,后应木增土司之邀赴丽江游历的古驿道。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知政古桥犹存,堆砌石拱桥的石块被风雨剥蚀,被流水浸渍,长出的绿苔枯了又绿,绿了又枯,斑驳苍黑,在寂寥的山野间散发出苍凉沧桑的历史气息。

古道西风,红旗漫卷。凝望着它,凝望着数百年问从这座桥上走过的先哲先贤志士仁人远去的背影。让人遐思不已。他们是李贽、徐霞客、、任弼时……或为信仰的坚守,或为真理的探求,或为社会的公平正义,他们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这里曾是他们万里征程的一小步。

登临知政桥,放眼四顾,当年的古驿道旁,连片种植的一个个葡萄园连着一个个柑橘园,飞金点翠。香风馥郁,纳溪河两岸正在成为生态的、田园的、诗意的栖息地。知政桥虽不在宾川通往永胜、丽江、宁蒗的二级公路干线上,但并未废弃,时时还有往来购买运输葡萄、柑橘的车辆和果农驾驶的微耕机、摩托车在桥上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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