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亮你的标题

一直在写字，写了很多年，有时会枯竭，但是很快会再次被充盈，内心幽深如花园，有植物般的潮湿，不断萎谢，再不断重生。但我知道，我的文章，好的都是局部，比如一个标题，某个句子。我就像一个建筑工人，没有盖出壮丽的房子，但雕饰过无数华美的窗棂和屋檐。我的作文时常能得高分或获奖，或许跟我标题的与众不同有密切关系吧。作者与读者之间的第一次交流，就是在标题上进行的。一个好的标题会令读者一见倾心、先入为主，正如芬芳的美酒，令人未饮先醉。由此，标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把我在取题目上的方法总结出来，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借鉴并从中受益。

这些都是我用过的标题：《倾听灵魂的风声》《写在水上的情书》《悬铃木下的伤逝》《收藏故乡的月光》《从大三出发的夜》《被大雪覆盖的乡愁》《在高考路上寻找蝴蝶》《收割师大春天的诗意》《诚信是灵魂的一种香味》《错误的枝条上开满鲜花》《怀念是往事开出的花朵》《扎根生活沃土，绽放语文光芒》。

这组题目有一些共同点：灵魂、错误、乡愁、诚信、伤逝……这些词语都是比较抽象的；风声、情书、鲜花、大雪、蝴蝶……这些词语都是比较具体的。在同一个标题中，既有表达主观意兴的词语，又有表达客观物象的词语，这并不奇妙，奇妙的是，把它们有机结合起来，就有了一种跳跃、一种韵味、一种美感，容易吸引读者目光的停留，又非一眼所能洞穿。抽象使其深刻，具体带来通俗，两者互相渗透，产生一种独特的美学效果。我把这种取标题的方法，称作“意象美学法”。

选择词语，要力求华美，整个标题才会显得比较诗意。我珍藏有很多在阅读过程中擒获的词语，它们在我的内心深处蛰伏得久了，欲要发出刀刃般的光芒，又好像谁曾把这些词语放到一条清亮透明的小河里淘洗一番，洗得每个字都干干净净，但洗尽铅华的文字里又有一种厚重，捧在手里掂一掂，每个字都重得好像要脱手。至于如何把抽象的意蕴和具体的形象结合起来，可以采用比喻、通感、拟人等修辞方法，也可以通过联想或想象，找到两个词语之间的内在联系。

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以便成功移植这种技巧，我给你分析几个标题：1.《收藏故乡的月光》。“月光”并不稀罕，抬头就可见；收藏也很平常，有人收藏邮票，有人收藏字画，有人收藏古玩，但可曾听说有人专门收藏月光呢？这就有些奇特，能激发读者的想象，又显得浪漫无比，思念家乡之情跃然纸上。2.《诚信是灵魂的一种香味》《错误的枝条上开满鲜花》《怀念是往事开出的花朵》。灵魂，是这样抽象的东西，竟然也有淡淡的芬香，这味道肯定不是来自一般的香水，一定是由特别的材料秘制而成，比如诚信5钱、智慧3两、怜悯1片。枝条不是人，犯了错也未必自知，但它上面的鲜花总是美丽的，赏心悦目。人在一个地方呆过之后，只要隔着远远的距离，隔着长长的岁月，带着缥缈的乡愁，带着即将离去、难得重逢的心情，都会无比的怀念，无论是美好的，还是遗憾的，都像莲花一样娇艳明媚地盛开。

这种取标题的方法，不是语文老师教我的。最初的灵感来自母亲。乡下的夜晚很宁静，月亮慢慢升起来，母亲坐在竹影婆娑的院子，用湿布或油纸反复擦拭家里的器皿，然后把它们摆放在石磨上，好像要让月光再漂洗一遍。那时我还很小，在暗处偷偷看着。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家里的陶罐也好，马灯也好，还有瓷碗和篾刀，都总是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些用来写作的词语，就像这些器皿，为众多的人所反复利用，日子久了难免沾上尘埃，要有一颗晶莹的心灵去映照，它们才会重现光芒，一如母亲当初怀着月亮般光洁的心情去淘洗那些陶罐和篾刀。

任何技巧都是需要条件的，正如花木秀雅，是因为扎根沃土。这种取标题的技巧背后是熟则生巧，它是在长期写作训练中形成的；这技巧的背后是厚积薄发，它是建立在大量的阅读之上的。因为我的标题不是为标题而标题，它是文章的眼睛、灵魂，是从文章主题中升华出来的，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呈现。取标题是如此，其实，也可以推广到炼句：“意象美学法”可以助你写出有文采的句子来，让即使畏难提笔的你，也能在写作的天地里欢畅奔跑，一如萤火以微弱之光，穿越茫茫无边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