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个性,淡泊人生

时间:2022-07-10 03:12:03

他的画室是我所见过的印象最深的画室之一,面积大,极富个性:

一张极宽大的画桌,置于画室中央,桌上铺有宣纸(我来之前他孩子作画);画桌右脚有盆1米多高的龟背竹;桌前一把方形支背椅;桌对面墙壁正中,悬着一块壁毯式画挂,上面贴有未定稿的国画;画挂下方,有部电话机;话机上方的墙壁,挂着两幅已完成的作品:一幅《兰花图》,一幅《高山流水图》。

进门的走道与画室形成―体。走道墙壁上挂着六幅配镜框的查济黑白照片。

我们就在面对大门的两把椅子上坐下,无拘无束促膝相谈起来。

从老屋到老屋

他是从芜湖一座老屋走出来的。这座老屋,坐落在芜湖的后家巷。

后家巷颇有名。我大学的老师段熙仲,芜湖人,小学有位同窗,名后一斋,段家、后家,在当地都知名,此巷得名,便因后家居住。

他在芜湖念完高中,大学四年则在省城度过。

中大学毕业,他被分到阜阳县大田中学,那是一所农中,只两三名教师,生活又不习惯,当两、三年教师后,他便与爱人结了婚,爱人也是他芜湖三中的同学,第一届,芜湖人,安徽财贸学院毕业,后来,他便调入铜陵县文化馆工作。

他创作出一幅《最后一碗炒面――在长征路上》,当时,省文艺界老领导、同时也是老艺术家的赖少其看了,高兴地说:“这幅画到北京一定能选上!”王涛此时连一方像样的印章也没有,赖少其便自己动手,为他刻了一枚印章。

说到这里,王涛把这颗用布小心包着的印章取了出来,这方印章颇大,刻有“老赖作”三个看似随意又深含意味的字。它饱含着这位老艺术家对青年一代的期冀与深情。

这是以国家大写意的手法,创作的反映革命历史题材的人物画作品。

我细细端详这幅画,画面上,一身军装的,手端一碗炒面,正给躺在担架上的小红军战士吃,旁边还有几个战士俯身帮忙。人物栩栩如生,场面的布局,景物的映衬,效果都极好。

我以前只知道油画适合表现人物,能用国画来表现人物,又表现得这样成功,真令我震撼!

1979年,王涛考研究生,能够在七八百名考生中脱颖而出,与这幅画不无关系。

那年,浙江美院只招4名研究生。

浙江美院为潘天寿所创办,以潘天寿为核心,包括李震坚、周昌谷、方增先等画家,形成中国画的浙派人物画群体。影响极大。

说到这里,王涛点燃了一支雪茄,说了当时有趣的见面:“我走进浙美考试,一位老师见了说,看,来了一位小老头!李震坚老师说,他看上去老,其实才三十几岁。”

王涛说:“当时,浙美我一个老师也不认识,两眼一抹黑。韩愈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没有伯乐,哪有我今天的创作!千军万马考研,我有幸考上,要感谢伯乐,这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王涛说:“浙江美院的人物画,有传统,又能创新,把中国画中的人物画,变成能反映现实生活的艺术,对画坛贡献巨大,浙江美院教学一流,我一下子就进入全国平台了。”

对艺术,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说:“艺术不是自然科学,艺术创作很复杂,生活、性格、个性,都影响着艺术家的创作。社会上,能够出多少官,不一定能出一两个艺术家。成就艺术家的因素很多,不是得意、生活富裕了就能产生的。民国出现那么多成就斐然的画家,还是在打仗期间,有的人很穷,家徒四壁,生计都没有着落,靠变卖家产过日子。艺术家出现不容易啊,多少有艺术有才华的人,被社会糟蹋了!”

他兴致很高的时候,就将两只脚全放到椅子上,双手抱成一圈,眉飞色舞的。

他说:“我听严凤英的《女驸马》,十分震撼,我想,一个人都继承不了严凤英。”

他说,他要为她做一幅画。

他还说:“老舍的《茶馆》,不能改为电视剧,改成了电视,感觉就不对头了。”

他很重视艺术的感觉。老屋是最初给他艺术感觉的地方,六十年后,他对老屋仍旧念念不忘。

芜湖老屋,现早就被拆除了。老屋的一扇一米见方的雕花摇头格子窗,现保留在他身边;窗格里镶着的“德乐园”三个字,是他自题的。

1995年底,老屋拆迁,他大弟含着泪看着推土机将老屋轰然推到,捡回了这扇值得保留的窗格,还有大粱上一个象头木雕,用红布包着送到他面前,他们兄弟点燃了一炷香,三鞠躬,在香烟缭绕中寄托了对老屋的膜拜。

他有一方“德乐园之灵气”的闲章,现每当有得意之作,长跋一段便盖上这枚图章。他认为,这是老屋给他带来的灵气。

近年,他的这种念旧情绪,是愈来愈强烈了,他终于在同是皖南的查济,购了一座住宅,同样是所老屋。

他是从老屋走出来,现在又回到老屋中去。

他说,在那里可以做一些事情,占地两亩不到,宅前一条路,呈“人”字形,取意天人合一;宅前有个门楼,仿照王安石家乡的门楼;有方池塘;回归大自然,田园风光;他说,这里有“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宅里的画室比锦绣园寓所的画室要大,可以搞点徽文化。

他认为,明清以后,皖南文化值得研究:“安徽穷一点,文化根底很厚。”他要继承新安画派的传统。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今天,王涛的画,已逐渐为社会所推崇。

中央文史书画馆,从全国选了9名画家,他便是其中之一。他的知名度高了,在书画市场上,他的画也在看涨,但对此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说:“我还是铜陵县文化馆的那个王涛,不过地位变了,命运和机遇,现在讲不清楚了,但文化人对自己要有一个把握,把握不好就会出问题。如果我还在铜陵,不过是个退休的馆员,一幅画卖5块10块,现在呢,5万10万,求我的画,不过是有需要的,比如房地产老板要送人,官场腐败。”

他说:“我有位安庆师大的同窗好友,两小无猜,现在在上海,连文艺界的边都沾不上,他也画不出感觉来了。”

时至今天,他对世事、人情,皆已看穿,名利早同浮云。

他对现在能有个安静的环境,潜心创作,感到十分欣慰。各式人等,都像故事一样,从眼前流过去了,真真切切的,还是静心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对艺术的追求

我们接着就很自然地谈起对艺术的追求。

他说了三个问题:

第一,要学习传统。

要很好的学习传统,对传统要重新认识,中国画,山水技法最多,积淀最多;人物画,写意传神,别具神韵;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认识,从继承中创造出新的来。

第二,要深入生活。

他说到查济,就是要在徽文化中,感受新的东西,就是要深入生活,不断汲取新的养料,不然就江郎才尽了。

他带着我细细地观看、欣赏挂在墙上的那六幅查济黑白照片。

他把在查济买的这所宅子取名为“寄醉园”,把古人写的一首诗:“手把青秧栽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写成了牌子,挂在宅子的门首。

重新面对生活,他要在那里的大画室里,“画些大的东西”。

第三,艺术上要有个性。

写意画,就要充分体现个性,失去个性,就失去创造性。他说:“如果与人家都一样,还有什么创造呢?”

提到个性,我们同事都谈起了明清时期的徐渭、山人,郑板桥。

也说到当代诗人曾卓。

他们都是极具个性的艺术家,他们的艺术创造因个性而有生命。

现在有宽松、自由的作画环境,他对此十分珍惜,他说,我现在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什么社会职务,不然,有很多事务缠身,就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潜心作画了。

“若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上一篇:再见,“股神” 下一篇:一曲黄梅动《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