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的军装

不远处那个站得笔直的人，就是二傻。我站在他的身后，竟然热泪盈眶。

二傻的原名叫什么，我从未知晓，只是太姥爷常叫他二傻，于是整个村庄的人都这么叫他。按辈分，他是太姥爷的侄子，也就是我的爷爷辈，可在我的记忆里，他却从未有过长辈的样子。太姥爷说：“由于小时候出了意外，他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只是从此以后，脑子变得不好使了。”

记忆中，他总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最常见的情景就是他爬过菜园的围栏，在菜地里费劲儿地拔出一根萝卜，在身上擦掉泥巴后，便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总是不屑，应该说，我讨厌他。身为长辈，他总是从我手里抢零食，总是用粘满泥巴的手摸我的脸，无论我怎么哭闹，他都笑嘻嘻地一个劲儿要抱我。

他总是站不直，永远佝偻着背，见人也不打招呼，有时见人就跑。我曾见过他一个人坐在水边，手里捏着泥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木然还是落寞。

唯一让他兴奋的，恐怕只有爷爷的军装了。爷爷有一身气派的军装，偶尔遇上哪家请客就拿出来穿上。二傻看见这身军装就两眼放光，大声嚷着他也要。爷爷根本不可能给二傻穿，他自己都舍不得。我不止一次地听二傻说：“我也要军装，我也要军装！”

后来，我慢慢长大，离开了村庄，只有过年才回去陪陪爷爷和奶奶。而二傻，本来已经淡出了我那些本就不太清晰的记忆，如若爸爸没有提起的话。

今年春节，在回老家的路上，爸爸提起了二傻，我一愣。爸爸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样了，像换了个人似的。”我很诧异。原来他去了村里的养老院帮忙，有事儿做了。最重要的是，养老院发的工作服，是军绿色的。

站在穿军装的二傻身后，我生出无限感慨。以前，人们从未觉得他能发挥什么作用，拿白眼看他的人不在少数，没有人喊他帮忙，也没有人和他说话。所以，他羡慕爷爷穿军装，因为只有在大场合爷爷才会穿。或许在二傻心里，军装就是尊重，有了军装，就有人请他吃饭，有人请他写信，有人与他谈笑，有人找他帮忙。

村里人把他送进养老院帮忙，还给他一身军绿色的工作服，二傻那不怎么好使的脑子里充满了快乐。他站得笔直，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脸上总挂着笑，逢人便凑上去打招呼，人们也开始与他开起了玩笑。人们的尊重，给了他做人的尊严和生活的希望。

我正发愣，二傻突然转过身，对我咧嘴一笑，阳光下他的“军装”闪闪发光，有些耀眼。

[评点]

这是一篇质朴而感情真挚的文章。在很多学生选择编造作文的时候，这位学生在观察现实生活的基础上，提炼出一个“二傻穿军装”的奇思妙想。以一件军装为线索刻画了一个可爱、质朴的二傻形象，扣住了“尊重让人改变”的主题，感情真挚，引人共鸣。此外，文章具有生活味，现场感强。作者多使用描述性的语句，人物形象立体，一方面精炼不拖沓，另一方面又具有浓烈的生活气息。

（荐评者系湖北省枝江市第一高级中学教师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