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意境 第87期

时间:2022-07-06 10:09:13

摘 要: 叙述文学和戏剧文学中最重要的问题是通过典型环境创造典型人物,借以完成它们反映社会现实的职能,所以如何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是从古至今作家们努力的课题。“典型化”这一美学“范畴”也是文学家们注意的中心。然而抒情文学 要完成同样的使命却另有自己的法规和美学手段。它不借助于典型性格的塑造,而是通过完美的 典型“意境”的形成完成它反映客观现实的使命。虽然手段不同,但它们都在各自的范畴里反映了客观社会的本质真实。

关键词: 意境 小说 戏剧 叙事诗 抒情诗

“意境”问题之所以值得我们探讨,是因为它在抒情文学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如果不澄清关于“意境”问题上各种不确切不分明及混乱的错误概念,那么对我们的创作是不利的。笔者就《山花》九月号上曲沐的“意境”说提出不同的看法,以期和读者共同讨论。

一、小说和戏剧没有“意境”

以《子夜》而论,在它那形象的世界里有喧嚣的城市生活形象,有粗暴的农村暴乱的形象,有公债市场上钩心斗角的形象,也有资本家破产苦恼的形象;有有罢工有内战就人物形象而论又有买办资本家及其走狗,有反动工业资本家及其并吞者,也有革命者和工人群众。但这一切并不是破碎的画面,它构成了它的总的形象,即是四十年代半封建半殖民地土地上民族工业的破产。作者用这个“总的形象”说明中国的出路不可能是资本主义。但是它没有“意境”,也从没有谁论到《子夜》的典型“意境”怎样,有的仅是赵伯韬、吴孙甫等现代文学中无与伦比的典型人物,可说小说是没有“意境”的。

以果戈理的《钦差大臣》而论,有圆滑聪明粗暴的老官僚市长;有收贿赂全收猪狗的法官略布金——加布金;有整天瞎忙的阴谋家和骗子手慈善医院院长塞姆略尼卡;有做贼心虚的督学赫洛包夫;有偷拆私人信件的邮政局长施别金;还有偷过人家银匙的警察一系列沙皇统治机构环节上的形象,但“总的形象”则是俄国的腐败和堕落。这是一篇世界文学史上少有的深刻的讽刺喜剧,但他没有“意境”,连伟大的民主主义评论家别林斯基也没有在《钦差大臣》中发现那个东西,可见戏剧是没有“意境”的。

二、叙事诗中没有“意境”

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叙事诗,有大型史诗和小型故事诗。《伊利亚特》就是前者,汉乐府中的《东门行》、《孤儿行》就是后者。这种叙事诗在文学发展的过程中都产生在小说之前,可以说这是我们祖先除咏叹感怀外以这种形式描绘自己生活画面愿望的必然结果。叙事诗的目的及其所采取的美学手段,看来并不在于用“镜中之像”、“水中之月”、“空中之音”等妙处无迹可求的“兴趣”(严羽)及“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诗家之景”(司空图)来完成自己反映客观社会现实的使命。它所采取的手段与小说相同,它同小说一样通过对环境的刻画、情节的发展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所以人们在分析《孔雀东南飞》的时候没有向它提出“意境”的课题,而是提出焦仲卿及刘兰芝典型性的课题。

三、抒情诗中的“意境”

“意境”不是“诗中总的形象”,但构成“意境”又少不了形象作基础。但这种作为“意境”中少不了的形象又不如曲沐文中所说的那种简单的“一个事件”、“一个人物”、“一个事物”、“一件事情”。作为“意境”中的组成部分的形象只能是独具美学价值的艺术存在。建筑师的蓝图、生物学家的标本及他们描述建筑物和动物植物用的语言所提供的物的准确形象都不能产生“意境”。

以曲沐所提到的“前人论诗中”的“境界”等偏于形象主张来说,也是不能用简单的数学加法而概括起来的。如果王国维、司空图、严沧浪的学说仅仅是形象与形象的数学和的关系,即“意境”是“诗中总的形象”,那么,他们本身就用不着把它说得如此玄妙。所谓可望而不可即,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如果你读到这样的诗——

我是一条天狗!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星球来吞了,

我就是我了!

谁的头脑中也不会简单地产生一个正在吞食日、月、星辰的诗人形象,而是从上面的诗句中意识到一种极度膨胀了的狂飙精神。如果照曲沐的理论理解“在抒情诗中可以想见客观事物的样子”就是不可想象的。因为曲沐所指的“样子”,仅仅是“一个事件”“一个人物”“一个事物”“一件事情”,这些客观存在于外部世界的未经艺术家反映的物象。而上面诗中的形象则是一种经过诗人头脑所反映、集中了的概括了本质的独立存在的一种美学感受。

所以我们说“意境”中需要有形象和情感,但这种形象和情感构成的“意境”是:如李泽厚所说,“意”是“情”与“理”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如此,“意境”之组成就是“形”“神”“情”“理”兼备的东西。这是一个严密组成的有机统一体。虽然诗词中有“以意胜”的和“以境胜”的,但那仅是构成“意境”不同的侧重点而已。故而我们说根本就不存在一种仅有诗人的情感而没有形象的诗,也没有仅有客观形象而没有诗人情感的诗。虽然有些论者认为王国维写山水不作情感的烘托(不像孟浩然那样外露)往往把自己放到“境”中去感受,但我们仍能从他的山水诗中认出那官居“右丞”的悠闲自得来。

“意境”包括情感和形象,但还有使两者有机联系为统一体的东西,这东西就是美感氛围。如果诗人们不能在形象和情感之中创造这种氛围,使得它们有一种联系性,“意境”便不能浑然一体,成为独具美学意义的艺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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