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的“德”与“信”

时间:2022-07-05 08:34:24

几年前,我国某家大报开了一个专栏,叫“无德无信美国人”,专门向国人约稿,谈美国人的诚信问题。一时间舆论哗然,不少人认为这个专栏的名字起得太耸人听闻,有“侮辱友邦”之嫌,自然投稿者也寥寥,不久后专栏便“无疾而终”。

而笔者认为,这个专栏的出发点并没问题,但标题起得不太恰当。美国人的诚信问题,值得一谈。作为世界上的超级大国,美国总人口上亿,无疑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社会。美国有其自身的国民性弱点,也有某些个体的不足之处。这些理应客观、区别地审慎对待。

古人云“德贵在平”,言外之意,只有讲平等,才可施德行。

而美国本身不是一个平等的国家,种族歧视严重、枪支泛滥,而且流浪汉、瘾君子随处可见,贫富分化相当严重。黑人、南美人以及亚裔族群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歧视甚至被误解。在这样不平等的语境下,美国人不可能人人皆绅士,处处是君子。当中不少美国白人,一旦遇到了有色人种或是只有他一人在场时,立刻暴露出自己“缺德”的一面来。

有时候在守规矩方面,美国人同样会令人失望。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闯红灯。我的公寓门前有一个丁字路口,可直达银行和超市,因此行人不少。有一次,我和妻在等红灯时,果然有个人等不及,一看没有车,就急急忙忙冲过去。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甩着飘逸金发的白人女青年,穿一身运动服,挂一副耳机,正在晨跑,转眼间她倩丽的背影就渐行渐远了。跑步的人是不喜欢突然暂停的,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也只好认为是个案了。

过了几日,我们又在这个路口等红灯,忽然几个白人小伙子嬉戏打闹着冲过路口,也不顾忌自己闯了红灯。幸好一辆汽车老远就停下了。我心里一惊,这很容易出车祸啊。那个开车的司机是一黑人,透过车窗,我看他嘟囔了几句,然后开车走掉了。

记得一个周末,依然还是这个路口,我看到一个穿着卫衣的男孩儿,他面朝我微笑了一下,看肤色估计是巴西人或是秘鲁人(也可能是南亚人),这时一辆大卡车准备经过,他竟全然不顾直接冲向马路,尔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Chinese”,我身后的一个白人老头儿望着那个男孩儿的背影喃喃自语,轻轻摇头。当时我很想问他:你看清楚了吗?他一定是中国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白人老头儿看我的神态也异常傲慢。这种“先入为主”的顽固,大概不是用简单的“缺德”可以描述的了。

在种族歧视的大环境下,不少美国人对中国人有成见,这是无可避免的客观事实。在美国的华人当中既有投资移民者、留学人才,也不乏因贫困、犯罪而偷渡、逃亡到美国的,其中一些人积习难改,他们不守规矩甚至违法乱纪的行为的确给美国当地人带来不少困扰,使中国人的形象在美国大大减分,不少美国人认为:他们就是中国人的缩影。所以,国内的一些朋友到美国交流学习或探亲访友时,发现美国人对他们是“隔着有色玻璃”来看的,所以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被美国人误解,于是主观上形成了美国人“缺德”的印象。

譬如,在美国的一些超市里,华裔就是被“防备”的对象。

我居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名气不小的“高大上”超市Whole Foods,由于离得近,我与妻经常去那里采购。有一天,我在这家超市里买了两瓶橄榄油,结账时忽然发现有一瓶的瓶盖不知被谁拧开了。收银员是一个白人小女孩,她很和善地建议我将这瓶破损的交给她,再直接去里面拿一瓶。因为超市人少,我很快就办完了这一切,当我堂而皇之地拿着一瓶新的橄榄油走出收银台时,忽然听到一声断喝:“Chinese!”猛然间,不知从哪里冲出四个白人彪形大汉,团团将我围住,其中一个粗暴地准备抢夺我手里的橄榄油。一时间,超市里许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我。

这种近似于野蛮的行为,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明白了:他们把我当成了小偷。尤其那声“Chinese”,已使我出离愤怒。我也很不客气地转身质问刚才那位白人收银员:“怎么回事?”“对不起,很对不起。”她急急忙忙从收银台里走出来,“这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四个彪形大汉听她解释之后转身离去,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我余怒未消,指着他们的背影:“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对待顾客的?”“先生,非常对不起,因为我们这里确实发现过小偷。”白人收银员不停地向我道歉,“上个星期我们刚抓到一个中国男孩儿在店里偷东西。”“我需要他们道歉。”我很不客气,“他们刚才侮辱了我的人格,必须要道歉!”“很抱歉,这是他们的职责。”这个收银员似乎有点不满意我的“强词夺理”,“他们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一个被怀疑的行为。”

我当时既愤怒,又无奈。其实我很想质问:这就是你们在全世界引以为傲的“普世之德”?抓小偷前不分青红皂白大喊“Chinese”侮辱一国人,谈何“普世”?

如果说种族歧视使得美国人误解中国人,进而让中国人觉得部分美国人“缺德”的话,我认为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因为除了中国人之外,不少美国白人对于亚裔、非裔等族群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看法,甚至有些与白人通婚的混血族群,看不起纯种的有色族群,因此而导致的纠纷在美国社会时常出现。

更令人愤恨且深思的是,当中有些美国人一方面坚持种族歧视,一方面又以各种手段欺骗、敲诈有色族群特别是外来游客,这就不只是“德”的问题,而是“信”的缺失了。常言道,德无信不立。在对待有色族裔的问题上,某些美国人有时候不但无“德”,也缺乏“信”这个最基本的做人信条。

我和妻的房租是按月支付的,第一个月支付了1000美金的押金。负责我们租务的经理是一个黑人女孩儿,她知道我是一名中国作家,告诉我她想学习中文,希望我提供一些帮助。我曾经教过留学生,有些学习材料,于是都给了她。她也非常乐意,半年下来,她的中文水平明显提高。“谢谢”“你好”“吃饭了吗”这些问候之语逐渐随口而出,这让我这个临时老师也觉得很欣慰。 抗议种族歧视的游行活动

租房的最后一个月,因为有两场外地的讲学活动,我和妻决定顺道出去旅行。临行前我给租房经理提供了一份申请,告知本人即将外出,然后将最后一个月的房租缴纳完毕,安心出游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我们旅行回家,即将搬离公寓时,经理的一位同事竟一脸诧异:“你们什么时候告诉我们要搬走的?”“我上个月来找了你们经理啊?”我当时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这时候,一直坐在墙角的那个黑人女孩儿忽然抬头看了我和妻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来,继而喃喃自语:“你们之前曾给我们送来一封信,称你们要住到年底,还让我们给你们保留房间。”

“开什么玩笑!”妻一把从她手里拿过这封信,我看了一眼,是一份打印的告知函,信上称我们将住到12月底,而且答应如果我们反悔,公寓方可以没收我们的全部押金。告知函的落款签名是“H.H”和“X.Z”。

“我们从来不会使用这样的签名!”我非常愤慨,“我可以找律师来鉴定这份签名,到时候押金必须要退还给我们。”

“你们想找律师?”此时一个白人妇女猛然间从办公室里冲到了公寓管理处的大堂,“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以找律师,也可以上法庭,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必须留在美国,等办完这些事情,你们再回去。可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签证吧,还剩几天?”

她说得一点没错,我们的签证还剩下4天时间,而且更关键的是,我们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我们一天都耽搁不了。谁能想到,在所谓的法治国家、民主社会里,会遇到这样趁火打劫、言而无信的事情!

我只好走出大厅,给一位华裔朋友打了电话,问他怎么处理这种争端。

“他们打你没有?”这个朋友劈头盖脸竟是这样一句,“他们有枪吗?”

“没有,是几位女士。”我对他的问题很震惊,“只是争执。”

“你啊!”他反而开始责怪我,“人家不就是拿了你的押金不还给你吗?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我刚来美国时,房东还诬陷我偷走他的吸尘器呢。人家是本地人,你是中国人,你和人家争个啥?你赶紧回国吧!我一个同学,当时就是为了几百美金和房东争执起来,结果被打成脑震荡,一辈子的后遗症。”

我听完之后毛骨悚然,电话那头他还在絮絮叨叨,而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这时,那个黑人女孩儿悄悄走出来,路过我身边时,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真的很对不起。”

族裔问题是美国社会的“老大难”问题,正是因为全社会对有色人种、少数族裔的惯性歧视,在美国社会里,黑人治安问题、穆斯林问题、华裔非法移民问题等等层出不穷。你待我如草芥,我只好视你如寇仇。不同族裔之间的矛盾,在今日之美国,愈发严重。

吊诡的是,在同样被歧视的族群中,华裔与黑人、南美人之间并不没有形成少数族裔的“同盟”。因为华裔人少,所以华裔不但受到白人的歧视、宰割,甚至还沦为了黑人流浪汉抢劫、骚扰的对象,华人在美国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事实上远非我们这些生活在国内的人所能体会。

毕竟,自美国独立建国以来,就是一个欧洲白人移民占社会主流的结构体系。几百年来,整个社会分层且固化。小到一个皮包公司,大到政府机构,管理者、决策者总以白人居多,而华裔、非裔和南美人则多半在一线工作,他们承担了社会生产的最大风险,但却收获甚微。久而久之,因为民愤难平,再加上失业率居高不下,他们当中不少人沦为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长期以来,中国的经济学家、政治学家多半关注美国社会的宏大叙事――社会体制、政治制度、审判立法、教育体系与经济增长方式等等,却忽视对美国社会的微观研究。美国的教育方式、社会管理、监督制度固然有值得我们借鉴的一面,但宏大叙事是远观的,近距离所观察到的美国社会的细节,则更值得深思。

我身边不少朋友移民到了美国,时间长的已经有20年左右的光景。作为新移民,他们对我的所见所感可谓是感同身受。在美国社会里,中国人并不是主角,而且很难成为主角。虽然近年来中国的综合国力提升了,中国人在美国的生存光景并不像当年《北京人在纽约》里的人物那样可怜、可悲,但是美国人特别是美国白人对中国人以及少数族裔的成见,却一直存在。这使得华裔新移民在美国很难取得在中国所取得的成就。

“德”与“信”与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而美国社会由白人主导,他们自认为拥有种族的天然优越感,当然是有“德”与“信”的,但这种“德”与“信”却不是无条件的。不难看出,在高档酒店、商场、拍卖行和“纸牌屋”里,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的优雅君子;但当面对有色人种时,其中部分人难免会表现出“无德无信”的一面。窃以为,这或许是未来束缚美国社会发展的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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