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与玫瑰

清丽的笔触写就的一段略带忧伤的故事，不论过往如何，你成全了每个人的幸福，那么，就让那些过往里的美好留在百合和玫瑰的香气里吧，香气会久久弥散在自己的年少时代。也许每个花季雨季里的少年少女都会遇到关于友情和爱情的选择问题，他们都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唯愿每个人都幸福。（清扬）

我等候在雪白墙壁的身后

等候在午夜雨时的宁静

这一场雨让我忘记困意

我愿意为你求一朵开在霓虹下的白色花朵

就让这雨不胜颓唐地没有绝望地

打在这花绽放的激情里

那滴滴是我前世为你流的泪水

于是铭记这午夜飞行的雨夜花

Lily是不会忘记那一天的。高中刚刚开学，她一个人等在校园的门前，看到里面花坛里有大束怒放的雏，娇小可爱但是美丽。这个时候有一辆跑车闯入了她的视野，从跑车里下来的时尚女孩在街对面冲着她微笑。她相信她们一定是前世相欠的，于是今生注定要在一起。

她叫Rose，一个平凡的英文名字，嘴角微微向上会发出这个诡秘的单词读音。

Rose总是缠着Lily，喜欢赤脚爬到上铺和Lily挤在一张床上，像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紧紧贴着Lily的肩膀，钻到她的怀抱里，然后不知厌烦絮絮叨叨地说些无聊的事情。比如会询问，Lily刚刚加入的诗社会不会有Lily的新诗。Lily是热爱文学内心细腻的女孩子，但她真的很平凡，像每一个普通的高中女孩子，只是天空中匆匆飞过的雀鸟。Rose不同，她生来就是一位公主，也注定有一位王子在等待着她。她加入了学校的健美操社团，在校庆的舞台上就是一只优雅骄傲的天鹅。

每个人都知道要想见到Rose必须要去找Lily，Lily每天跟在Rose的身后，甘愿做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她一直在平静地接受一切。Rose在见到Lily第一面的时候，就打开了Lily内心的门，投射出一道明丽温热的光芒，照射到她原本沉睡的蠢蠢欲动的心上。她跟从Rose的价值观又遵从自己的内心，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往着Rose的不凡，又时刻践行自己的人生宗教，活得平凡幸福。

高中时每个冗长的晚自习都是令人倦怠的，一到课间操场边缘总会有人缓缓地步行，闭上双眼企图忘记一切压力。

苏亮这个时候已经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对于他，未来的一切已经注定，努力比赛，然后直到小有名气，考上理想的体育大学。

有时他打球累了就坐在花坛上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到湛蓝的天际有朵朵晕染的云彩起伏波动。Lily当时坐在他的身边，在呢喃一首自己的新诗。她的面容就像一颗扁平的月亮，黑色的长发与白棉布裙子的衣角在夏夜温柔的风里轻轻摆动。

他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首很美的诗：“打在这花绽放的激情里/那滴滴是我前世为你流的泪水。”

听到这句时，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Lily注意到苏亮的目光，她站起来礼貌地笑笑，像一朵百合，然后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第二天他看到学校公告栏新刊登的校报角落的地方有这首诗。他记住了Lily的名字。

周日的下午，Rose要Lily去健美操社团等她，Lily早早坐到观众席的位置。周围是嘈杂的重金属的声音，Rose在台上穿着一件玫瑰色的紧身衣，手里的呼啦圈随着音乐的节奏迅疾地摆动。Lily合上手里的诗集，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她真的很羡慕Rose的美丽，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与人生。

Rose从更衣室里出来，快步跑到Lily面前，说：“你等久了吧？我们快走吧。”

“去哪里啊？”

Rose露出狡黠的微笑，说：“这是一个秘密。”

在路上，Lily才知道Rose要带自己去见她的男友。Lily只是觉得无聊，疲倦地应付着Rose的兴奋快乐。

Ｒose问：“你会喜欢他吗？”

“我想不会的。”

“为什么呀？他很优秀的。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在追他。我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已经四年了。”

四年啊。Lily想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美丽的感情，会挚爱一个人，不离不弃，就算没有结果，但那仍是美的，因为有过爱情的痕迹。

“我们的眼光不同啊。就像我喜欢百合，而你喜欢玫瑰。”

公车停靠在市里公园的门前，两个女孩手拉着手走过马路。“就是那个！”Rose兴奋地尖叫。Lily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高瘦的大男生在练习投球。苏亮听到Rose的声音就立刻跑了过来，阳光下，Lily第一次看清了苏亮的一切，平头，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里面有微微的哀伤光芒。

他真的很英俊，像一朵香水百合，开在Lily的视野里。

Rose指着苏亮给Lily介绍：“这是苏亮。在学校的篮球队里。”

“你好！”Lily微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苏亮伸出手握住Lily的手，“你是Lily，我喜欢校报上你那首《雨夜花》。”

“Lily，你好棒啊。以后你就是女诗人了！”Rose快乐地说道。

晴朗的午后，阳光透过枝叶硕大的梧桐树叶子的缝隙投射下来。Lily永远忘不了苏亮的目光，那是暧昧的，带着一种有关纯洁爱情的追求意味。但Lily却只有落寞。

夜晚开始了一场小雨，有清冽的空气透过窗口散进来。Rose挤在Lily的床上，问她觉得苏亮到底怎么样。Lily抚摸着Rose的长发，那是像丝绸一样的触感。

“你觉得呢？”

“他对我，就像一束玫瑰，充满了热情。”

“是呀，这就对了。你喜欢的是玫瑰，而我喜欢的是百合。我们爱的不一样。”

“Lily你知道吗？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了。你要对我好啊。”

“是，我都答应你，我不会骗你、伤害你、背叛你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Rose咯咯地大声笑起来。

她不知道，黑暗中Lily的脸颊上有清冷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高中的岁月像一部用胶卷记录的老电影，慢慢地转动着，平静舒缓，没有波澜。以后若是拥有有关它的记忆，那也是画面昏黄，被洁白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的意象。

Lily、Rose还有苏亮，三个人形影不离地相伴了两年的时光。别人都知道Rose和苏亮是恋人，并且是两个体育项目的队长，注定了大学亦是会在一起，甚至会相伴一生。Lily始终没有变成白天鹅，始终笨拙拘谨地跟着他们。然而别人并不知道，Lily才是核心。她一直在小心地维持三个人之间感情的平衡，她只想平静地生活直到分离。面对苏亮那种带着渴望的眼神，她只有落寞与无言。

高考前的一个月，苏亮第一次发短信约Lily出来，要她在清晨的时候到市立公园走一走，不要告诉Rose这件事。Lily想过拒绝，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苏亮想说明一切眼神的背后。到了最后，Lily答应了这第一次的单独赴会。

Lily起得很早，她穿了一条白棉布的裙子，裙摆印有小朵粉色的蔷薇花。她没有梳辫子，长发像一条黑色华丽的缎子倾泻下来。她偷偷拿了母亲的胭脂涂抹在脸颊上，在耳边鬓角的头发上佩戴了百合花的花饰，甚至还佩戴了闪烁着水晶光芒的耳钉。准备好这一切的妆容，lily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这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刻，宛若一条发光的河。而她现在却想哭泣，这美丽来得太晚了。

Lily一个人走在晨雾弥漫的小路上，裙摆微微潮湿。不知名的大棵花树，娇小洁白的花瓣在风中缓缓落了一地，Lily踩着满地的花瓣恻然微笑。有粉嫩的花朵落到她的长发间，她伸出手把花瓣放在手心里，抚摸那上面生长的纹路，直到汁液浸满她的整个手指，留下甜腻的气息。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嗅。阳光慢慢地在天际明亮起来，花树的身影变得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任谁都会被这样的美与尊严所折服。

转过街角之后，就看到苏亮等在公园的门前，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在对她微笑。Lily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这么早叫我出来，现在很冷啊。”

苏亮伸出手捧起Lily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哈着气在胸前摩擦。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啊？”

Lily感受得到透过手心传递的他内心深处的热烈情感。

“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Lily嘟起嘴把手抽出来放在裙子的口袋里。

“Lily。”苏亮在呢喃她的名字，又一次看着她，用渴望的目光。

“够了，不要再这样了。”Lily转过身，手指勾住裙子后面的蝴蝶结，有温热的眼泪在脸颊上滑落。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你只是不敢承认。”

“是的。我早就知道，并且你的一切也像一朵百合开在我平静着糜烂的生命里。”

苏亮把Lily拥进怀抱，用手指抚摸她脸上滑落的泪水，沾上了褪去的胭脂，徒留一点红色。Lily没有反抗，她只是在默默地承受着苏亮的热情。Lily第一次被男生拥抱，这一刻她可以听到来自苏亮内心深处的激越心跳，嗅到他起伏的呼吸中带着的柠檬气息。她多想可以这样一直下去，但是不可能的。

“我们这样算什么？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现实。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有我不想让Rose受伤。”

“Rose会理解这一切的。”

“不，你不明白。Rose就是我的公主。我现在才了解，每个人的人生是不同的，它的每一次选择都有自己存在的道理。我要选择给予Rose保护，还有你，要保护她一生一世。”

Lily回到寝室的时候，Rose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像一只受伤的小猫。Lily走到Rose身边，轻轻抚摸Rose的长发，那像是华丽忧伤的维也纳。Rose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潮湿，仔细去看才发现里面早已经蓄满泪水。

“Lily，我做噩梦了，梦到苏亮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我。”

“不会的呀。”Lily躺在床上，挤到Rose的身边，让她可以有一个依赖的怀抱。

“他是你的玫瑰，注定一生要爱你，陪伴你。你还记得两年前那首《雨夜花》吗？”

那滴滴是我前世为你流的泪水

于是铭记这午夜飞行的雨夜花

“那你呢？”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百合，我只是一直在等待，没有像你一样去追寻。”

后来的事情变得很简单，Lily考上了本省的师范大学，其实她也一直想成为一位教师，一辈子教书育人，活得平凡幸福亦丰盛浓烈。Rose和苏亮去了体育大学之后，寄了很多两个人的合影给Lily，信上说两个人毕业后就要结婚。

Lily看到这些照片是欣慰的，Rose一个人坚韧地喜欢了一个人六年的时光，终于有了美好的结果。

照片上，苏亮的眼睛还是大而黑亮，带着渴望与忧郁的光，但Lily笑笑，明白这一切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有关，那也仅仅属于考试前那段洁白的盛夏回忆了。

其实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一些人出现在一些人的生命里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有结局，因为没有开始，所以也就没有告别与结束。

只是，Lily还在等待那个肯为她在雨夜守候一朵花开的人，等待生命里香水百合再一次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