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黑色喜剧

时间:2022-07-03 02:07:28

怪诞·黑色喜剧

《秀才与刽子手》是一部带有怪诞色彩的黑色喜剧。

我们先从概念入手,对这个戏的风格体裁解析定位。

这里涉及到两个概念:一个是怪诞,一个是黑色喜剧。这是现代派戏剧兴起之后时常触及的两个技术前提与美学范畴。

一、 怪诞

先说怪诞。怪诞不是荒诞。怪诞在戏剧中的运用涉及到技巧与美学问题,极其复杂,

是需要大厚本的专著来研究与阐发的。我们择其要者,取其皮毛略作说明。

怪诞最早是对绘画风格的指称。1500年在意大利罗马一座叫做“尼禄金屋”的地下房间里发现了一些绘画。其画现今不存,只知道是一种滑稽的欢乐,无所顾忌的古怪样式,由此形成了这样一个专用名词。怪诞作为一种手法与风格在二十世纪现代派艺术中成了常用工具。巴赫金说:“在二十世纪,掀起了复兴怪诞风格的新高潮……代派艺术中成了常用工具。巴赫金说:“在现代怪诞风格的发展图景相当复杂,但一般说来,可以区分为两条路线。第一条路线是现代主义的怪诞风格(阿尔弗雷德雅里,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者等等),这种怪诞风格(在各种不同程度上)同浪漫主义怪诞风格的传统有关。目前正在各种存在主义思潮

的影响下发展。第二条路线是现实主义的怪诞风格(托马斯・曼、布莱希特、聂鲁达)。”

( 《巴赫金文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134页)

也就是说怪诞是各种艺术都用的东西,戏剧也在其中。

《秀才》剧属于第二种,即现实主义的怪诞风格。这个我们后面再谈。

这类戏剧,在国外影响甚大,比如皮兰德娄,比如迪伦马特,比如弗里希。

大致总括起来,可以这样来概括怪诞的呈现方式:

1.怪诞意味着作品和效应中各种对立因素的奇妙混合。

2.怪诞是一种审美变体,其规范另类,不仅强调对立因素的混合,还强调它们之间的互相转化。

3.怪诞是造成陌生化效果的有力手段。

4.怪诞离不开诙谐原则。

(以上观念综合自汤姆森《论怪诞》昆仑出版社1992。《巴赫金文论选》

这四点中,最重要的最核心的表现形式是戏中对立的因素奇妙混合。所以格林谈及怪诞时说:“(怪诞)是比喻学中不同领域的割裂和混淆,丑陋事物的美化,崇高与滑稽的矛盾联合,孤立的细节的夸张和魔怪化。”(见《贵妇还乡》叶廷芳所作译本序,外国文学出版社2002)

略微涉及概念之后,我们延及作品。

迪伦马特《贵妇还乡》中的贵妇克莱尔察哈纳西安,此人就是地狱,她恶毒地将整个居伦小城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是当最后一幕,伊尔即将被居伦城的人们“审判”的前夕,她跟伊尔来到了康拉德村的森林,布谷鸟在叫,风在吹拂,她跟伊尔说起她曾经和他有过一个女孩,她说:“这小东西我只见过一次,在刚出生的时候,后来被人抱走了。是教会救济院收留了她……(她的头发是)黑的,我相信。不过刚出生的孩子头发通常是黑的……”这种体验,这种感情,都是一个正常的、曾经有过爱情与温暖的女人所有的,剧中的克莱尔只要置身于康拉德村的森林,就会有着这种写实主义的描写,这时的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令人哀怜与同情。但是所有的这些场面之外,这个浑身上下由贵金属之类拼凑而成的女人,成了一种象征主义的恶毒与残酷的化身。她代表金钱,还代表了金钱可以主宰一切的世界景象。这个形象在内涵、形式、风格上都是对立因素的奇怪混合体。由此构成其人物动作,令人不可思议,却在专属于她的形式逻辑上又完全成立。这就是怪诞。

《秀才》剧中的马快刀,过的是刀头滴血的残酷生涯,以消灭生命为业。可是他却在其行业中有着唯美主义的追求,他的行为从专业上说是最不人道最血腥的,可是其人在其间的审美判断转向他人,比如说转向徐秀才时,却又如此善良而充满了人道精神。他的言行怪异而令人匪夷所思,然而其个人逻辑却没有任何逻辑学上的问题。

徐秀才也是。科考在中国旧时代是令人生畏沉沦终生的一件事情,而他却爱上了考试,考得上考不上是次要的,他喜欢考试。他的审美倾向与马快刀同构,但却极不喜欢马快刀。直到最后,他才发现马快刀的杀人剐肉理论与他的八股文写作是一样的道理,于是他欢欢喜喜地做了一名屠夫,在那里边享受着考试被取消后与考试同样的欢乐。这就是怪诞第二种呈现形式:“它不仅强调对立因素的混合,而且强调它们之间的互相转化。”

但是这些东西的混合与互相转化是有条件的,其条件就是内在逻辑的建立。

怪诞建立在特定的逻辑基础上。在《秀才》剧中,人物的特定逻辑基本一致。即:当人的兴趣集中于一点时,会以个体主观兴趣所规定的尺度去衡量此外的一切,包括别人的行为。这种判断强大到不顾正常的生活尺度。马快刀如此,徐秀才如此,其他人莫不如此,甚至当铺的朝奉。当然这是艺术家替人物建立的逻辑,是生活的变形,而不是旧式的写实主义。这种东西不仅仅来自于西方现代派,在中国的文学艺术传统中早就有之。《庄子・徐无鬼》里边就有这样的描写:郢人在鼻上涂了如绳翼一般薄的石灰,让匠石替他削掉,匠石顺手一斧子劈下来,石灰削掉,而鼻子完好,郢人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当然这是庄子表述的人物形象。在其内层,是他为之建立起来的特定性逻辑――为了证明两人之间的相知与相信,竟至于用这样的行为来表达!

《秀才》这种戏的最重要手法之一就是在建立起特定逻辑时的强势与坚决,戏一开始就要告诉演员、告诉舞美,告诉所有的职员,告诉观众,在我们建立起的这样一个假定性前提下,一切都是合理的。这一点要坚决。比如罗莫罗斯大帝,作者为这个人物所建立

的特定逻辑是何等的强大和坚决。由此他的行动就是合理的。此类戏,不可到常规戏剧中去寻找解释和依托。但又不是伪现代派的胡搞一通,让所有的人都看不懂。不建立起这种逻辑,演员甚至观众都会在一种怀疑中从剧场溃退。

在此特定逻辑基础上方可言对立的形象内容、风格、情绪、对与错、虚幻与真实、卑鄙与崇高等等之间混合与转换。

由此,这种怪诞所形成的陌生化效果及诙谐,则是不言而喻的。

应该补充一点,就是怪诞戏剧经常在体裁上也是多种体裁甚至对立体裁的混合体。比如说皮兰德娄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剧中人物》。戏里的演员及剧场经理等人的戏,是十分写实的,而戏中戏六个剧中人物的戏,却完全是表现主义的。又比如迪伦马特的《贵妇还乡》,贵妇这一条线基本是象征主义的,而居伦城人们的戏,则是现实主义的。

同样,《秀才》剧有三个主要人物是人演的。其他配角、群众角色与歌队都是大木偶。

十九世纪末期的现实主义戏剧总是要告诉观众,他们所看到的舞台是一扇窗口,从这个窗口里看到的是真实生活。于是相应就有了极写实的舞台布景,极写实的表演等等。到了现代,人们发现这个美学假定过于简单而机械。实际上我们是不可能通过镜框舞台看见真正的生活的。戏剧要反映生活,但“反映”是一个极复杂而微妙的过程。荒诞派声称他们最真实地反映着人类的处境。表现主义认定,只有人的主观内心世界才是最真实的现实。布莱希特认为舞台是用来进行叙述的。大家有许多不同的诉求。但不管怎么样,大部分的现代派戏剧

都极力瓦解着幻觉式的舞台呈现,他们总是在告诉你,这不是真的生活,而是我们

创作者内心视像中的生活!当然这是符合事实的。

《秀》剧也是如此。它要通过不同体裁或舞台门类来间离观众的幻觉认同。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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