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大家闺秀的奶奶

奶奶颜宝航是我非常佩服的一个女人。她是曾任上海道台和两广总督，并创立恒丰纺织总局(即后来的恒丰纱厂)的聂缉和曾国藩的六女儿曾经芬的小儿媳，也是浙江藩司颜筱夏的长孙女。

她手巧，是我佩服她的首个原因。中，佣人们都被辞退，家境又贫困，她的飞针走线，不知帮我们织补了多少衣服上的破洞，放长了袖管和裤腿。有一次正值春节，好容易制成的一件罩衫，不慎在钮扣眼那儿拉开了一个大口子，怎么缝怎么补都难看。还是奶奶有办法，硬是在破的地方绣上了一朵花。从此，我也爱上了绣花，绣枕套、绣被面，但怎么绣都不及奶奶。很细的绣花线，她还能劈开很多股，把色彩掺合得那么美。每一朵绣花，在她的手下都成了艺术品。

奶奶的手巧，还表现在她的烹饪上。虽然她嫁入聂家七十多年都不需要下厨做饭，她却会几味拿手小菜。如翡翠蛋，把鸡蛋的一头敲一个洞，倒出蛋黄蛋清，加入切成碎末的火腿、冬菇、虾米等等，再加点适度的碱水，搅匀了后再倒入蛋壳内，在洞口封上薄纸，上笼一蒸，鸡蛋变绿了，变透明了，点缀在其中的不同颜色的末粒使整个剥了壳的鸡蛋似一个古玉工艺品，咬上一口，非常鲜美。过年时，“如意菜”必不可少，拿十种蔬菜，如黑木耳、胡萝卜丝等切成细丝炒成，取意十全十美，称心如意。

奶奶虽说是广东人，但对夫家传统的口味一丝不苟。我们家每年都要做的“腊八豆”和“垛辣椒”，都是由她亲自督促工人做的。碰上天气寒冷，奶奶会把要霉的黄豆装上盒，放上热水袋，盖上棉被。她做出来的腊八豆，总是软硬适中。奶奶说，其中的窍门是一定不能出现黄霉，而白霉越厚，效果越好。而垛辣椒要保证优质的关键，是买回的辣椒在“垛”之前不能洗，而是要用布一个个干抹。在中最困难时，我们经常吃的一味菜，便是奶奶自创的“葱油豆腐渣”(向磨豆腐人要来的黄豆渣)。

奶奶的学问是我佩服她的另一个原因。奶奶肚子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尤其是她作诗的本领，更令人叫绝，什么七绝、五律，她只要一念口诀，平仄平仄平平仄什么的，马上可以出口成诗。她最喜欢长恨歌，不知向我诵读过多少次。奶奶到了90岁高龄时，还能和她的弟弟们对诗呢。

奶奶做人的学问更深，她常对我们说，她最佩服的女人就是她的婆婆崇德老人(曾国藩的女儿)；她们在一起生活将近二十年，从未见过崇德老人发过一次火。奶奶告诫我们，做人第一法则是忍让。

正月十二日是奶奶的冥寿。我一直想写些什么表达我的思念，正好找出一张旧照片，便写此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