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娜.里奇

时间:2022-07-01 04:39:35

艾德里安娜・里奇在父亲的书房长大,那里囤积着大量诗集,她能阅读时就爱上诗歌,最喜爱的诗人有W.H.奥登。若干年后,奥登竟成为她诗歌生涯中最重要的引路人。

里奇一生都在斗争:为冲破社会、舆论对女性的束缚,更为自己内心和身体的解放。她热爱写作,近70年笔耕不辍,被称为“始终站在女性主义前沿的诗人”,更是女性主义运动最有影响力的作家和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之一。

里奇于1929年生于巴尔的摩,母亲是很有天赋的钢琴家,因固守传统,婚后放弃事业,一心相夫教子,她希望女儿也过上“正常”的生活。里奇的父亲是一位犹太血统的病理学家,他让女儿泡在自家的图书室,想把她培养成天才诗人,但严厉、暴君式的训练方式在里奇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愤恨。

但里奇不断努力着,试图得到父母认可。她遵守母亲的礼仪教诲,做同龄女孩子该做的事,还勤读诗书、学习写诗,不敢有一点离经叛道,所以她的诗保守严谨,格律工整无暇。1945年,年仅16岁时,她写成《詹妮弗姑妈的老虎》,这首出自少女之手的诗歌颇有大家风范,描写了一个做着针线活的女人,却隐隐透出对女性遭遇不公的慨叹:待姑妈逝去/双手不见血色/指尖却留住/掌控她一生的苦楚。里奇在这里所展现的诗风,显然深受奥登等大诗人影响。诗歌发表后得到评论界赞赏,并被收入一些美国当代诗歌选。尽管字里行间透着忧郁,却少有人能理解其根源。

进入大学后,她攻读英语文学专业,在拉德克利夫学院的日子也轻松了不少,因为获得了某种意义上自家庭的解脱。大学最后一年,在由奥登担任评委的耶鲁年轻诗人竞赛上,里奇获得第一名,奥登还为她的第一本诗集《变幻世界》作序。奥氏敏锐地读出里奇诗歌情绪之压抑,并将此写进序言,那年里奇21岁。评论家们赞赏她的诗格律无可挑剔,然而在中规中矩的诗句中,里奇亦开始了微妙的颠覆,突破由来已久的诗歌题材局限,将被认为无意义的女性日常生活作为主题。

1951年,里奇大学毕业后前往欧洲游学近两年。1953年,她回国嫁给一位经济学家,达成父亲的期盼和母亲的夙愿,向家庭与社会低下头颅,又在30岁那年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在贤妻良母的表面下,她内心煎熬,毫无幸福可言,只能将苦闷藏在心底。这时里奇的创作一蹋糊涂,回头去看她的诗集《切钻石的人》,她自己都觉得不该出版。

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空前活跃,民权运动方兴未艾、反战运动轰轰烈烈,女权运动也走上历史舞台。里奇注意到一些女权主义者的作品,尤其是波伏瓦的《第二性》给了她启示与激励。她慢慢找回了写作动力,在孩子们睡觉时写诗。1963年,里奇发表的长诗《儿媳快照》,标志着她与过去创作风格决裂,她更加关注被捆绑在社会、家庭锁链中的女性,文字不恪守格律,任由情感宣泄,不再讳言内心的矛盾。

巧合的是,她的丈夫于1966年获得纽约一所大学的教职,全家人搬去了那里。里奇在纽约积极投身女权、反战运动,走向自我觉醒,这成为夫妻感情破裂的诱因,1970年,她和丈夫分道扬镳,且停止与男往。《潜入沉船》恰恰成为这一转变的证明。

里奇目睹当时美国社会的纷繁复杂后,于1973年出版诗集《潜入沉船》,有评论家认为这部作品标志着美国诗歌的一大进步。该书翌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里奇使用“潜入幽深的水中”来比喻对女性生活的深入探索,更表达出对伪装内心情感者的嘲讽:我将自己/裹进黑橡胶的伪装/可笑的蹼踩在脚底/面具漠然却笨拙地罩住脸庞。这部作品成为她本人向同性恋女性主义者转变的分水岭。但里奇在1976年再出惊人之举,出版《二十一首情诗》,事实上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这本诗集的主题是女性间的情爱,里奇的私人生活与政治观念之演变汇聚其中。

此后,她的诗作和文章日益表现出对犹太女性、大屠杀和黑人女性抗争的认同感。同年,她正式与自己的伴侣、女作家米歇尔・克里夫同居,两人一起生活30余年。在此期间,她以同性恋者身份写作,并成为女权运动的标志人物。

私生活无须再隐晦,里奇作品中的张力也渐渐消失,与六七十年代的作品相比,诗作中的态度收敛许多。在此前后,她将更多情绪宣泄在了散文中。

人们记住了里奇的诗人身份,但往往忽略她作为散文家的一面。其实,她的散文功底不亚于诗歌。随着诗歌趋向平和,里奇的散文更加直白、辛辣,文章常谈论民权、种族、政治等敏感话题,批评政府时从不留情。

艾德里安娜・里奇一生获奖无数,包括勃林恩诗歌奖、罗斯莉丽诗歌奖、美国国家图书奖。她也曾毫不犹豫地拒绝克林顿政府授予她的美国艺术家最高荣誉:国家艺术奖章。因为,“艺术如果只是主顾们权力盛宴上的装饰,它将毫无价值”。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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