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引力》如何惊心动魄

时间:2022-06-30 07:43:03

“这是一个关于当隧道尽头没有灯的时候,你依旧要去尝试的一个故事。”

52岁的阿方索·卡隆算得上思维发散的那类导演,他常被人拎出来当好电影范例的两部片儿就路线迥异:2003年的《衰仔失乐园》(也译《你妈妈也一样》)是大胆、公路片风格突出、却又不局限于这两方面的口味略重的文艺片;3年后的《人类之子》,又是建立在“当人类丧失生育能力”后的科幻惊悚片,其中枪战激烈、色调阴暗沉重,还隐透着“反乌托邦”等诸多政治隐喻。

这一次他瞄上了太空,“一直以来我有两个梦想,当导演,以及当宇航员。”没料到的是,为他圆梦的是自己的儿子乔纳斯·卡隆,“他拿着这个故事雏形来找我,我还是吓了一跳:你没说过要干这一行啊!结果他呛了我一句:作为一个从小就泡在片场长大的儿子,您还指望我能干点别的什么吗?”父子俩由此有了第一次的正式合作,“我首先非常好奇他对太空的感官,以及在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如何处理只有一个演员的配置——要知道,太空的背景可能让故事变得更富有内容,藏下巨大的隐喻可能性,但同样有可能闷死人。”

于是有了两人协作的最终故事梗概:瑞安·斯通博士(桑德拉·布洛克饰)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医药工程师,在6个月的训练后,她与经验丰富、颇能逗乐的宇航员麦特·科沃斯基(乔治·克鲁尼饰)一同开始她的第一次航天任务。但就在看似常规的任务中,灾难发生了:航天飞机被摧毁,只留斯通与科沃斯基两个幸存者带着极速下滑的氧气值孤零零地漂浮在外太空——绳索只能拴住对方并且两人同时失重掉进了无尽的黑暗, 无声的寂静告诉他们,他们已经与地球失去了任何联系和任何获救的机会,而唯一能回到地球的方法,竟然只能是向着更远的令人恐惧的太空前进。

“这是一个关于‘当隧道尽头没有灯的时候,你依旧要去尝试’的一个故事。”几乎一个人撑完这部电影70%的女主角布洛克任务艰巨,除了要以好体能配合各种动作特效之外,她的表演更是电影唯一的叙事,“瑞安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当我开始钻研主角心理时,我不得不问我自己,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我很可能会跟她的选择一样——逃避。当阿方索跟我讨论的时候,我们都对她表示完全的理解,同时也都有同样的疑问: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当只有与他人在一起才能获救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逃避?我们大概多久一次会遭受生活的打击却不向别人求助?在某种程度上,瑞安经历的是引人注目的寓言‘对你期待之物要小心。’她一直想要孤独,于是她得到了。但,然后呢?”

“影片的主题元素之一是被隔离。”卡隆也谈到“独角戏”非同寻常的难度,尤其在这场独角戏还承载着诸多隐喻和反思的时候,“对桑德拉来说,大块的荧幕时间都是独自一人,而不与其他人物交流是很可怕的——桑德拉和我做了许多讨论,我们要在她什么时候需要说什么或者不说或者通过什么行动来表达瑞安的情感之间找到平衡。我们能预料到对她性格的理解会存在一定的歧义,但好在桑德拉深入挖掘到了一些非常隐晦的方式来传递她的表演,作为已经周知的奥斯卡影后,她愿意打破并走出自己的‘安全舒适区域’,冒险塑造这样一个新角色,让我非常激动也非常感激。”

卡隆自有他的野心,虽然不少观众认为“这是一部视效体验路线、故事简单到爆的好莱坞大片”,而卡隆也乐于承认,“我和儿子从一开始就只想拍一个紧凑、快速、紧张,但非常好玩的故事”,也“绝不敢跟库布里克1968年那哲学史诗般的《2001太空漫游》相提并论”,但关于“大量碎片正在我们上空绕着轨道旋转”的凯斯勒现象,关于渺茫与重大,以及孤独与重生——他仍然像拍当年颇受好评的《人类之子》的路子一样——在紧凑刺激的故事里,裹挟着传达了足够多的意义。

“拍《地心引力》最难克服的就是‘地心引力’,它强迫我们不断成为各种‘发明家’。”

当然,《地心引力》最牛掰的,还必须是被国内外媒体孜孜不倦解读的这一场“电影视觉革命”。

“拍《地心引力》最难克服的就是‘地心引力’,它强迫我们不断成为各种‘发明家’。”卡隆摊手一笑,“当我们讨论了很多想要实现的场景后,大家统一意见是:这估计得扛着机器去到太空拍才能实现啊!”去太空拍自然是玩笑话,但较真的卡隆团队并不想止于已有的CG技术和3D常规思路,甚至去“水下拍”这种可以接近太空那种缓慢状态的方案也用得较少,“失重时的脸部肌肉和水下面部肌肉仍然有很多细微的差别”,就在这样的“吹毛求疵”下,《地心引力》最终实现失重效果的手法,选择了最古老的娱乐手艺与最先进电脑技术的结合:剧组找来舞台剧版《战马》的幕后高手,以大型牵线木偶操控方式,控制演员的肢体来摸拟失重状态下的动作。这套装置有12根线连到演员身上四个系点,线的另一端或者由三位专业木偶师操纵,或者由电脑程序控制的机械系统控制,或者是两者的结合。

以布洛克在采访中提到的“最难拍摄的一幕”为例,可以窥见一二,“我进到太空舱、脱掉宇航服飘在空中的长镜头,是看上去像婴儿一样蜷曲着,而真正拍的时候,我是坐在一个很小的自行车底座上支撑着身体,一条腿绑在装置上帮助固定,你们看到的缓慢的四肢移动和整个身体的翻腾漂浮动作其实是由木偶师与程控线缆装置协助完成”。而卡隆也同样认为这一幕实在够费劲,“我们的团队还需要用电脑特效做出虚拟肢体来替代桑德拉被绑住的腿,然后做出与线控的身体其他部分匹配的动作,衔接上都丝毫马虎不得啊。”

而在所有这些自创的设备中,最巧妙的新工具非“LED巨大灯箱”莫属,它的外形酷似一个中空立方体,内墙被做成大的平板,并每个配有数千个微小的LED灯——正如它的名字所示,灯箱的主要目的是向主角投射适当的光线,甚至可以用在瑞安在太空中无法控制旋转的脉冲场景,而安装在机器人上的摄像机和倾斜装置平台上的灯都可以借助电脑进行同步,这使得视效团队可以移动演员周围的宇宙,从而创造主角在宇宙中移动的视觉效果,也正是这些让人惊叹的努力,让观众收获了“如同置身太空体验舱”的震撼效果,也实现了卡隆父子从一开始的预期,“做这个电影的想法一直是3D,因为我们希望观众能够真正进入到电影的意境与叙事中。”

对话 阿方索·卡隆

L:听说儿子乔纳斯拿着故事雏形找到你的时候,你吃了一惊,那在你们合作中间,他还有没有再次或多次地让你惊喜呢?

AC:是啊,我最初小吓了一跳,因为他也没说过要干这一行啊!结果他呛了我一句:作为一个从小就泡在片场长大的儿子,您还指望我能干点别的什么吗?哈哈,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的确经常被我抓去看电影,包括我小时候喜欢的、当时我正在喜欢的——不过他有自己多样化的品位。这次他对影片的贡献很大,我就像摆在角落里的老家伙一样,儿子过来给我扫扫土、掸掸灰,然后以一种更年轻、更好的混搭组合回到工作状态。

L:说到组合,桑德拉·布洛克和乔治·克鲁尼实在是亮瞎眼的组合,听说当时还有安吉丽娜·茱莉作为女主角的备选,以及“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据说因为戏份少没接而换成了克鲁尼?克鲁尼有对自己的戏份少表达过不开心吗?

AC(笑):并没有,我也听过这些网络传言,但它们并不是真的。这个电影需要发明很多的机器和技术,当时第一个跳进我脑海的就是桑德拉·布洛克,她过往的作品让我觉得她有这样的气场。所以我找到她聊这个电影的故事和精神,我记得她表现得非常勇敢,她很愿意跳出她已经建立得很成功的“安全舒适区域”而接受新挑战,一个需要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推向极致的挑战。我很高兴她真的做到了。

至于克鲁尼,他在看完剧本就知道自己的戏份啦,但他仍然毫不介意地想加入进来,你应该听听他跟我说的话,“我从小就与小伙伴一起玩太空竞赛的游戏,我是那个时代的孩子。这些从事太空探索的人们,他们是真正伟大的先驱。”——更何况,我觉得他的戏分虽少却很点睛呢,你不觉得吗?

L:不少观众说这部《地心引力》让他们想到斯坦利·库布里克经典的《2001太空漫游》,你觉得有受到他的启发吗?有的话在哪些方面?或者哪些导演和电影给了你一些灵感?

AC:Wow,这个评价实在让我受宠若惊,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部电影可以跟大师库布里克1968年那哲学史诗般的《2001太空漫游》相提并论,真的,我距离他的高度还有很长的路。乔纳斯和我在最早就想好了,这部电影会是一个紧凑、快速、紧张,但非常好玩的故事,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所在,并没有想得太多太深。

来自朋友们的帮助和启发当然是必须的,比如詹姆斯·卡梅隆,在我最先跟人聊《地心引力》的时候,很多人都说这是不可能的,但卡梅隆跟我说:这是可能的,只是需要你去发明一些机器而已。我也请教过大卫·芬奇——哎,我如果没有这些朋友的话,真是连早餐怎么点都不知道呢——哈哈,言归正传,我非常感激他们的存在,因为好的知识是属于整个人类的,我们分享得越多就能拍更多的好电影,不是吗?告诉你一个小惊喜,在《地心引力》之后的DVD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花絮都会展现给大家。

L:有一个有意思的小事想问问您,2006年你那部获得多项奥斯卡提名的《人类之子》里,我看到过“思想万岁”的宣传画贴在主角的房间里,这次的《地心引力》里,中国元素也有不少,这是你的个人偏好吗?或者是巧合?现在中国的电影市场很好,是不是有意识地加入一些中国元素可以有更多中国观众的共鸣?

AC(笑):海报这个小细节我都不太记得了,谢谢你的细心!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就像这次也并不是刻意要加大中国元素,你看,我们开始创作这个故事是在5年前,那会儿中国市场对好莱坞来说还没有那么性感呢,只是因为太空技术这块儿,国际领先的国家数目很有限,我的选择不多呀。我知道现在有不少从2D转制成3D的电影,也还有一些专门加一个中国元素结尾的电影,但《地心引力》真不是这样,我们从一开始就是3D的思维模式,所以所有元素是一种有机组合的形式,而不是拼凑起来,真的,在中国市场还没有很性感的5年前,我们就已经一切就绪啦。

L:电影现在的全球票房已经过了5亿美元,它的火爆已经不言自明,不过也有不少太空爱好者提出了质疑,比如CNN就采访了一个宇航员,他看完之后提出了诸如“航天飞机不是那样航行的”“太空里要聚在一起可比电影里难多了”“桑德拉·布洛克的熟练远不是训练6个月可以达到的”“克鲁尼的装备落后了”等好几个小Bug,你打算如何回应呢?

AC:能够在美国甚至全世界引起这些讨论,我首先觉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谢谢大家的关注!你知道,要拍这样一部电影,我们首先会有一个比较专业的“智囊顾问团”,他们的专业指点对我们至关重要。(但听说NASA并没有答应提供很多帮助呀?)是的,NASA这个机构的确没有,但NASA的工作人员还是私下给了我们很多很好的建议啊,可是电影和纪录片毕竟是不同的,很多时候为了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我们必须修改一下真实的场景,听起来有点小矛盾吧?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会面临很多取舍,甚至在明知道这个镜头在现实中不会如此这般发生的时候,仍然选择它来呈现——我只能说,我们一直努力在现实和电影语言中取得平衡,从来没有草率做过决定。

L:你拍过的电影类型很不同,很好奇你选择拍一部电影的标准有哪些?

AC:很有意思的问题。很多导演可能会说,好故事是最重要的,但在我看来,能够通过电影屏幕、通过影像语言而变成跟原来故事读起来很不一样的那些故事,才是我最可能去拍的故事。所以对我而言,它不仅是一个好故事,而且是一个隐藏着影像张力的好故事,那它就会是我奋不顾身想去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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