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墙为哪般

时间:2022-06-29 01:40:00

一对亲密无间、在人生路上相互搀扶彼此温暖、一起走过风雨的老哥俩,突然有一日变脸“火拼”:身为老总的弟弟不堪忍受“白眼狼”哥哥敲诈勒索报案灭亲,身陷囹圄的亲兄义断情绝向“不仁”胞弟抛出“杀手锏”。最后,两败俱伤:哥哥因敲诈勒索锒铛入狱,弟弟涉嫌贪污受贿失去自由身。令人欷嘘的不仅仅是亲情因贪欲而撕裂,还有遭私情绑架的法律惩戒的一声叹息。

身边埋下“定时炸弹”

2008年5月21日,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而对于国有河南省三门峡神火资源利用公司总经理贺军喜来说,却是刻骨铭心:一次激烈的争吵后,他愤然将有“反骨”的亲哥哥贺军庆逐出“利益圈”,同时也为毁灭自己埋下意想不到的祸根。

也许真的应了一句老话:“爱之深,恨之切。”在商场纵横捭阖游刃有余的贺总,能容忍别人的背叛,但永远容不下自己胞兄有“外心”,他老哥俩的感情太特殊了。

贺军喜1957年出生在河南省焦作市温县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民家庭,五个亲兄弟靠着个人的勤奋和相互的搀扶,相继走出农村,先后在焦作、三门峡、郑州、温县等地,有了各自的事业和家庭。尽管成家后各自为生活奔忙,但感情笃深的五兄弟走动很勤,来往频繁,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彼此牵念相互温暖,特别让亲朋好友羡慕。

在五兄弟中,四哥贺军庆日子过得有点吃力,家里子女多,妻子家庭妇女没有收入,自然弟兄们接济帮衬的时候就多。1977年,几个弟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各自发挥八仙过海的能量,通过托关系找熟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时年29岁的贺军庆从温县机械加工厂,安排到焦作一家贸易公司开车,1986年又活动到焦作市一家金融部门工作。

2000年7月,因为工作上的失职和,贺军庆被单位辞退回家。那年已经52岁的他,再找一份工作相当困难,而家里负担重经济压力大,那些时日愁得贺军庆吃饭不香,睡觉不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烦躁不安。正在这个时候,从其他长兄那里了解四哥的状况后,已经升任老总的老五贺军喜,撇下繁忙的公务,火速回到温县安慰四哥。在五个弟兄中,他和大自己9岁的四哥贺军庆从小就相处和谐玩得最好,感情也最亲近。一番贴心贴肺的交流后,贺军喜答应再为四哥贺军庆的求职“用用劲”。

时隔不到三个月,经过运作,贺军喜把四哥不动声色地安排到自己所在公司下属厂开罐车。贺军喜虽然是公司老总,但家人依然落户在焦作市区。他想,自己常年在异乡商场打拼,身边有一个骨肉同胞,平时也好有一个“掏心窝”说话的亲近人,公司多一个“靠得住”的人,毕竟对自己有好处。

正因为这样,闲暇时间,哥俩坐在一起围绕公司的敏感话题,直言不讳交流得很多,对外人守口如瓶的商业秘密,他们之间也毫不防备。每当涉及公司核心机密,或者私人需要打通各种关节,贺军喜对四哥特别信任,甚至放心地交予办理,显然把四哥划为“圈内人”。

有做老总的亲弟弟“罩着”,时间一长,贺军庆老毛病暴露了出来,变得目中无人有点飘飘然,不但平时和同事关系紧张,而且经常利用开罐车的便利,在修理费、运输费上多次明多开暗克扣做手脚,在单位影响恶劣,职工背地议论纷纷。2007年6月,因为在修理费上又一次玩猫腻,被财务处当场戳穿,引起公司哗然。贺军喜知道后又气又急,最后不得不将四哥从单位开除。

贺军喜所在的国有企业生产粉煤灰,在长期的经营过程中,他强烈地感到这种可利用资源很有市场。通过暗中操作,他让妻子苏立以好友章凌云的名义,个人筹集10万元资金,在济源市注册成立远方贸易公司,利用“近水楼台”的便利条件,想方设法从所在的国有神火资源利用公司搞出粉煤灰,由自己开设的公司赚差价。

碍于各种禁忌,贺军喜不便自己抛头露面,只能做“幕后老板”,而自家公司的事,很让他牵挂分神。这时四哥贺军庆刚从自己身边开除公职赋闲在家。生活的历练让贺军喜明白,多安置自己“心腹”,生意就多一份希望,心里就多一份踏实。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四哥安排到远方贸易公司委以重任。谁知,一年多后,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最信赖的四哥贺军庆,竟然恩将仇报,背着自己在自家公司也搞“小动作”。更不可容忍的是,在被他逐出公司后,四哥居然做十足的小人,收集他的黑材料,四处“告密”,以掌握“核心机密”为要挟,利令智昏地狮子大开口,开出上百万元的天价,敲诈勒索索要“封口费”。

“哥俩好”埋下日后敲诈种子

从小到大,在五兄弟中,贺军庆始终都自觉活得很委屈。

论智商,比心眼,谈“能量”,都不在其他兄弟之下,而同是一母同胞,偏偏他的命运坎坷。折腾了一辈子,始终是一个打入另册的临时工,扒拉半生,一直活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日子里,像一只小小鸟,想飞却总飞不高。求职调工作,哪次都需要弟兄们帮衬,家里缺了吃穿,时常仰赖手足周济。偶尔发挥点小聪明,总是弄巧成拙走“背运”。所有这些,他都自认“命运不济”。

“投奔”老五贺军喜以后,他人性深处的一种东西悄然在发酵。

那时,老五贺军喜已是三门峡神火资源利用公司的老总,自己的顶头上司。表面看,都是一娘养的亲兄弟,但在公司里,他强烈地感到同是一母同胞,做人的差距就有这么大!老五是总经理,出则豪华轿车,住则高级宾馆,抽的是高档香烟,吃的是山珍海味,工资是自己的N倍。而再看看自己,整日灰头土脸地开着大罐车四处奔忙,天天累得要命,不但吃的住的和民工差不多,而且工资少得羞于说出口。和兄弟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为是亲兄弟,又身在异乡,偶尔,贺军庆在工余时间到老五那里小坐,每次都是宾客盈门,兄弟俩很难完整地说回话。掌握着一方天地的大权,前来求老五的人很多,每个人上门都没有空着手,甚至有的公然塞上钞票“拜托”办事。都是自家亲兄弟,老五也毫不避讳,没有一点别扭。

时间长了,贺军庆心里开始激荡起涟漪。尽管他耳边听到不少社会上的腐败事,眼前也遇到很多不公的问题,可是,身边老五这个参照物,对他刺激最大。老五小的时候,时常遭同伴欺负,脑子也没有自己聪明,每次受人欺负,遇到棘手的事情,都是由他做四哥的“摆平”,如今,天意弄人,物是人非,一切都好像来了个颠倒。

有时候在下边,职工暗地对做老总的老五有看法,贺军庆听到了,也曾规劝弟弟注意点影响,而贺军喜却很不以为然,对工人的反映一脸的不屑,“上边有人”成了老五有恃无恐的盾牌。

在老五的公司遭开除,对于贺军庆来说,不但没有一点羞愧,反而觉得是弟弟老五没有为自己“用心”。他很不服气,自己在修理费上玩点小猫腻,和当老总的老五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虽然老五贺军喜当着众人的面,显得很大义灭亲似的开除了亲哥,贺军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直闷着觉得憋屈,他暗叹的是弟弟为保自己官帽,很会在人前演戏。

后来,老五贺军喜自己办公司,身份又见不得光,就借用妻子好友的名字,玩“障眼法”在济源注册私家公司――远方贸易公司。公司一成立,贺军喜就让四哥贺军庆掌管财务和负责跑业务,每月工资3000元,并且为其配备一部雪佛兰轿车,作为商务用车。因为占天时地利,货源充足,销售有市场,资金回笼快,2006年10月,小公司运转仅仅一个月,就获取利润10万元。面对来得如此容易的生意,兄弟俩举杯痛饮,欣喜若狂。

开门大吉,抬头见财,使贺军喜踌躇满志,决心好好大干一场。围绕如何打通“关节”,挣更多的钱,贺军喜时常与四哥寻找目标,研究对策,以钱铺路。

贺军庆“小聪明”有了用武之地,在家族公司里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生意上有了过不去的坎,两兄弟就毫不避讳地一道找门路“上货”(送钱物),逢年过节需要用钱打点的“关系户”,哥俩也一起商量,像搞地下工作一样,登门送重金,笑脸去“拜佛”。为了赚取更大的利润,贺军喜暗地指示四哥,在账目上采用瞒天过海的战术,与税务部门捉迷藏,用少报、漏报、不报的手段,偷税漏税。

2007年底,在公司生意不断赢利的喜人形势下,贺军喜给四哥结算了13个月的工资,当他把51000元交给四哥的时候,贺军庆半天愣在那里。尽管按照当初的说法,领取这么多的工资应该无话可说,但贺军庆觉得满腹委屈。公司成立之初,自己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力;在经营过程中,自己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公司利润这么高,作为亲兄弟的贺军喜,竟然把自己当作普通员工,连年终奖金也不发,只用这点可怜的钱就打发自己!

以后的日子,贺军庆嘴上不说,心里很不痛快,对老五的怨恨逐渐滋生。2008年5月,在汇存一笔91万元货款的时候,他带着赌气的情绪,背着贺军喜,私自在公司的变更通知上盖上章,将货款悄悄存到一个由自己掌控的在三门峡农行开的账户上。事情败露后,贺军喜勃然大怒,和四哥拍桌子瞪眼睛。本来窝着一肚火的贺军庆也不甘示弱,牢骚满腹地大吵大闹。伤心透顶的贺军喜驱逐四哥出了公司门,但自觉受了天大委屈的贺军庆岂会善罢甘休!

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你不仁,休怪我无义!”被驱逐的那日,贺军庆咬牙切齿地摔出了一句狠话。

一些朋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纷纷规劝兄弟俩和解,但双方都毫不相让。“妈的,天下有钱人都一个德行,为富不仁!”贺军庆已和老五严重对立,在他眼中,贺军喜不再是兄弟,而是有钱人,和他不共戴天!

几天后,贺军喜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四哥贺军庆打来的电话:“既然没有兄弟情分了,我也不是泥让你随便捏的,你给我150万元咱们各走各的道!不然,我手中可掌握着总经理大人的不少把柄,可千万别把我逼急啦!”贺军喜也正在气头上:“简直痴人说梦,一切随你便!”

2008年5月28日,在三哥贺军奎的斡旋下,分外眼红的两兄弟坐在了一起。谁知,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两人又争吵起来。最后,贺军庆当着三哥的面蛮横地说:“老五办公司,最少得先给我150万元咱们再说事!”贺军奎惊讶地问:“什么啊?你再说一遍!”贺军庆不紧不慢地继续:“我们合伙办的公司,我不要平分,但3:7我看可以吧?”老三追问:“你和老五合伙办公司,手中有什么协议没有?”贺军庆奸笑地看着老五:“我们当初什么也没有,但我手里有足以让总经理大人毁灭的杀手锏!”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三哥惊慌地问:“别胡说,你手里到底有什么,都是亲兄弟有话好说!”贺军庆冷冷地看了一眼老五:“哼!是什么,他心里最清楚。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不给我150万元,休怪我无情!”说罢,夺门而出。

自己的亲兄弟为利益相互倾轧,传出去不遭人耻笑?三哥不想从小感情笃深的手足伤了和气,第二天就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对贺军庆说:“老四啊,咱们老哥几个苦日子都熬过来,如今你生活也过得去了,别胡闹好不?”贺军庆振振有词地说:“老五有钱有势就太瞧不起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三哥劝解:“你别忘了老五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你不少忙,再说,君子取财有道,施恩的不要求回报,受恩的要回报。退一步,如果你真有啥困难的事,让老五给你弄个几十万元算啦!”贺军庆显得特别激动:“我不要别人施舍,三哥,你甭管这事,他150万元一分也不能少!”

又过了几天的一天下午,在焦作市新华街,贺军庆把正要回家的老五堵在楼下:“我给你说的150万元你准备了没有,识相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和你人模人样比,我可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惹急了我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2008年7月21日半夜,贺军喜正准备上床休息,家里电话执著地响了起来,他刚拿起,就传来贺军庆不容置疑的口气:“限你三天时间把钱一分不少地给我,过期后果自负!”

三天后,贺军喜没有理会,贺军庆没有声响,然而,没有十天时间,济源急报:国税局开始对远方贸易公司报税情况重新进行稽查。贺军喜一听,一下子傻了眼,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四哥出的毒招。他顾不得别的,急忙调动各方关系,忙前忙后,最后还是补缴了53万元税款。

三哥听了老五贺军喜的抱怨,感到事态严重,又急忙召集有关亲戚商量对策,当贺军庆被叫到三哥家中,刚走进门时,贺军喜就扑通跪在面前:“四哥,求你别再闹啦,兄弟我给你叩头吧!”贺军庆故作惊讶:“你这是干吗呀,我可受用不起!”老三走过来问:“税务局查了老五公司的账,说有人告他,咋回事啊!”贺军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没有我的事情,贺总能耐大着呢,他自己会摆平的!”

随后,贺军庆让一个侄女婿捎话:“税务局查出老五隐瞒了利润,我的也应该水涨船高,150万元不中了,要185万元,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弄死他,弄死他全家,让他的下场更惨!”

接着,贺军庆又亲自几次给老五贺军喜或者老五的妻子打去威胁电话,口气一样,目的一个:“快点拿出185万元来,我知道除了割肉疼,就是出钱疼,可不出点血,你的下场更难看!”

2008年10月26日上午,不堪忍受敲诈纠缠之苦的贺军喜,带上两盘暗自录制的证据走进了焦作市解放区公安分局。下午4时许,当贺军庆再次实施敲诈时,警方当场在民主路将其抓获。

2009年3月20日,经焦作市解放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贺军庆因敲诈勒索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一审判决后,贺军庆不服判决,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他认为这是自己兄弟之间的事情,他没有犯罪的故意,判刑太重。其次,他认为自己在羁押期间,有戴罪立功的表现,应该从轻量刑。

原来,在身陷囹圄之后,贺军庆委托家人写出书面材料,以翔实的证据向三门峡市检察机关举报老五贺军喜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三门峡市检察院于2009年1月7日依法对贺军喜进行立案侦查,并于1月23日将其批捕。与此同时,贺军庆为进一步减轻罪责,又将郑州某铁路专线两个负责人受贿犯罪的事实进行了举报。

2009年7月7日,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贺军庆上诉一案开庭审理。法庭没有当庭宣判。而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原来情同手足的亲兄弟,再也难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得悉本案来龙去脉的人们,在欷嘘叹息中,陷入深深的思索:究竟是什么,使兄弟情深的哥俩走到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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