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与芬芳(独幕话剧)

李洪波，广西北流市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曾先后担任过北流市小学和中学教师、《北流文艺》主编和北流市文联领导等职务。现为玉林市曲艺家协会、北流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曾在全国一些公开发行的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数十万字。已著有诗集《温软的梦》(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好的故事》(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和《北京丽人》(作家出版社出版)。尚有已经发表过的小说多篇正待结集出版。剧本《广阔与芬芳》曾荣获广西壮族自治区学校剧评比优秀剧本奖。

人物

安琪：某市一中学初二学生，男

安适：安琪父，某市环保局局长

陶花：安琪同学，女

[一座美丽的亚热带城市，不计其数的楼盘小区中的一套房子。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晨光从室外照进客厅。窗外有阳台，阳台上有盆景。室内同一面墙上有通往阳台的门口，有巨大的窗。窗旁的墙上贴着一幅环保宣传画，挂着一副羽毛球拍。近墙处有电视机，电视机前面有沙发。不知从哪儿飘来广播操欢快的乐曲声。安适正在阳台上做广播操。安琪踱步上，边看时间表，边吃早餐面包。]

安琪：(念叨)上午七时至八时，打羽毛球；八时至十时，参加《未来作家》手抄报编委会议；十时至十二时，家务劳动：十二时至下午二时，午休；二时至三时，到少年宫练习钢琴；三时至四时，到公园写生：四时至五时，到泳场去游泳……唉，时间总不够用，一天为什么只有二十四小时而没有四十二小时?[安琪取羽毛球拍欲下，被做完广播操的父亲叫住。]

安适：(进内)阿琪，你要去哪里?

安琪：打羽毛球，锻炼身体去!

安适(皱眉，不悦)又要去打羽毛球?做广播操不也能锻炼身体吗?你不知道，打羽毛球就跟打桌球一样，不，就跟上网一样，会上瘾的，一上瘾，岂不把功课给忘了吗?这简直是丧志!

安琪：爸爸，功课我忘不了。你就让我去打羽毛球吧，已经和人约好了。

安适：功课你忘不了?最近这次化学测验，你得了多少分?

安琪：这……

安适：别瞒我，你的班主任陈老师都跟我说了。

安琪：这次化学测验，我是不及格，可也不单我一个不及格啊，全班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考不及格。

安适：别人不及格我不管。可是你不能不及格，因为你是化学科代表，还因为你的父亲是北京大学化学系毕业的，现在又从事着化学研究工作和环境保护的领导工作，你想你考不及格，别人会怎样看我?

安琪：都怪陈老师出偏题怪题……

安适：我看都怪你心散，不专心学习。打什么羽毛球啦，弹什么钢琴啦，办什么手抄报啦，还有画画、游泳……芝麻绿豆的，什么都想，结果还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安琪爸爸，这是参加第二课堂活动。

安适：什么第二课堂活动?废话!你爸爸念中学时，只有一个课堂，只相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结果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大化学系，现在又当上了环保局长。我总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发奋读书，将来有文凭、有地位，谁知你竟如此不争气!(越说越激动，点燃一支香烟猛吸着)还不给我好好做功课!

安琪：(不满地)可今天是星期天……

安适：星期天又怎样，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星期天，天天读书呀读书(沉浸在学生时代的回忆)……

安琪：按照我的时间表，今天晚上是准备做功课的。

安适：还要等到今天晚上?不，现在就开始做功课――就从你考得最差的化学做起。好在星期天，我也不上班，正好陪着你。

安琪：你当陪读?(无可奈何地)好吧，我不捡芝麻，只抱西瓜。

[安琪挂好羽毛球拍，找到化学课本，坐在沙发上开始念书。]

安琪：(背书)质量守恒定律――参加化学反应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等于反应后生成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这个规律叫做质量守恒定律……

安适：(自言自语)不压不成材啊!

[安适悠闲地坐在另一沙发上看当天的报纸。客厅里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安适丢下报纸听电话。]

安适：喂――对，我是安适――什么，上面又在催那篇文章?告诉他们，陶秘书因病住院了，没人写――找谁?我们这里没有学文科的――什么?由我来写?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只攻过化学。等陶秘书好了再说吧――什么，不能等?――那好，我试试看。(放下话筒，来回踱步)

安适：(自言自语)我们市环保局到民生化工厂蹲点抓三废的改造利用工作，做出了很大的成绩，《中国环境报》约我们写篇经验介绍。好倒好，报上一吹，脸上够光彩的了；愁只愁，满腹话儿说不出个头绪来。唉，陶秘书啊陶秘书，你为什么偏拣这个时候病了![陶花上，叩门。]

安适：(开门)陶花!

陶花：安伯伯早上好!

[陶花进入。]

安适：你别来找安琪了，他今天不能出门。

陶花：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安适：星期天又怎么样?

陶花：按照我们的计划…

安适：按照你们的计划就该去玩是不是?陶花，我知道，你这次化学测验的成绩比起安琪还少零点五分呢，还好意思去玩?我告诉你，你要么留下和安琪一起做功课，要么……

陶花：要么就走么?我可担负着重大使命而来。

安适：重大使命?

陶花：对，我是受爸爸之命而来的。

安适：你爸爸――陶秘书的病好点了吗?他叫你来干什么?

陶花：他的病还没好，可他要我带给你一篇文章，这是他抱病写好的。

安适：(喜形于色)啊!他要你带给我一篇文章?快给我――那是我早就布置他写的，《中国环境报》正等着要呢!

陶花：(把稿子交给安适)安伯伯，这稿子是我帮爸爸清抄的，字体不好，你千万别笑话。

安适：哪里哪里!我只取文章，并不取书法。

[安适坐在沙发上看文章，安琪趁机上前与陶花说话。]

安琪：(低声地)陶花，小心别露馅了

陶花：(点头)放心吧!

安琪：关于我们办的手抄报《未来作家》，已经办两期了，学校里都有些什么反映?

陶花：反映可大呢!有说好的，有……

安适：(忽然抬起头来)你们在谈什么呀?

安琪：我们正在互相背诵化学的概念呢!(高声朗诵)质量守恒定律――参加化学反应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等于反应后生成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这个规律叫做质量守恒定律。

[安适点点头，继续看稿子。]

陶花：(见状，忍俊不禁)哈哈……

安琪：(细声地)别笑了，快告诉我，都反映了些什么?

陶花：语文老师挺赞成，说办课外手抄报对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和扩大学生的视野，会有良好的效果。政治老师说，办课外手抄报，能增进学生对社会的了解。美术老师则说，这种小报是手抄的，一定会提高学生的书法和绘画水平，培养学生表达美和创造美的才能。当然，也有人有异议……

安琪：谁有异议?

陶花：班主任陈老师就认为，我们班是学校的重点班，全校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哪!如果让办手抄报这样的课余活动分散了同学们的学习精力，中考够好看的啦!

安琪：可我们并没有影响学习啊。

陶花：可陈老师说影响了呢，譬如这次化学测验，我们编委会的成员个个的成绩都下降了。

安琪：这倒也是。你是语文科代表，情有可原。可我是化学科代表…为此，爸爸刚才还在责备我呢。唉，都怪陈老师出偏题、怪题。

陶花：还有呐，我们约校长给我们的手抄报题字，他说，对于我们办课外手抄报，他不反对，但也不赞成，所以不能给我们题字。

安琪：哼，折衷主义者，那同学们的态度又怎样?

陶花：同学们大多是支持的。(掏书包，找出一大摞稿件)看，他们投来了大量稿件。但也有受到班主任影响，投了稿又要求退稿的。

安琪：(愤愤地)谁?

陶花：数学科代表徐学佳。

安琪：退给他算了!

陶花：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我们编委要统一思想才好。安琪，原定八时在学校召开的编委会，你能否参加?

安琪：(为难地)我是想参加，可是爸爸今天非要把我管死不可……

[安适读完文章，拿下眼镜揉眼睛，伸了伸懒腰。安琪和陶花见状，忙装着念书状。]

安琪、陶花(齐声念)参加化学反应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等于反应后生成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这个规律叫做质量守恒定律……

安适：陶花，你过来。

陶花：安伯伯……

安适：请你转达我对你爸爸的问候，他抱病给我写好这篇文章，我对此深表谢意。陶秘书不愧为大手笔，一个化工厂环境的今昔变化，从污染写到清洁，从写有害写到由有害变有利，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而且，叙述中带有描写，说明中带有抒情……文章的题目就不凡，叫《别了，灰天鹅》，副题是《民生化工厂环境更新记》。多有诗情画意!你们可知道，这篇文章的题目，陶秘书是怎样想出来的吗?

安琪、陶花：(相视大笑)怎么不知道?

安适：(摇头)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安琪：我们当然知道。(指墙上的那幅环保内容的招贴画)爸爸，你看墙上那幅招贴画――几只白天鹅从冒着黑烟的工厂大烟囱上面飞过，黑烟便把白天鹅染成了灰天鹅。那幅画的主题是有害的环境污染了蓝天，污染了生命，必须治理。看来，陶秘书这篇文章的题目，就是从那幅漫画得到启示定出来的。

安适-你回答得很不错，可以打一百分。只是你的化学只考了五十多分，非下苦功不可啊――好，我得赶紧送文章去打字室，你们继续复习功课，不单是背概念，还要做练习题。等我回来后，要检查你们的功课呢。(把稿子装进公文包匆下)

安琪：(目送其父下，雀跃)啊，解放了!

陶花：(噗哧一笑)你爸爸还不知道那文章是我们写的呢!(转忧虑)我真担心这事总有一天要露馅。

安琪：管他呢。既然他肯定是好文章，我们就不怕露馅。唉，我爸爸急着需要这篇稿子，你爸爸又病倒了，我们冒名顶替写成了，总不算是坏事!

陶花：对，我们做了件好事!怎么样，我们现在还在继续呆在屋子里读书?

安琪：爸爸走了，我们也该走了。走，到学校参加编委会去。

[安琪、陶花下。安适重上，安琪与父撞了个满怀。]

安适：(生气地)老子不在，你又要往外跑!快回家!

[安琪乖乖地随其父返屋。陶花也只好随他们进屋。]

陶花：安伯伯，你不是要到局里去吗?

安适：呵，你是想问我怎么这么快就折回来了是吗?告诉你吧，我刚出门，就碰到了局里的通讯员小张，我叫他把稿子送去打字并发《中国环境报》的电子信箱，我就折回来了。幸好我折回来，否则你们又溜了!哈哈……

安琪：爸爸，我老实对你说，我们办了一个课外手抄报，叫《未来作家》，编委们都等着我去开会呢!

安适：办什么课外手抄报?真是乱弹琴!来，让我检查检查你的功课。你把今早背诵的概念再背诵一次给我听。

安琪：(背诵)质量守恒定律一参加化学反应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等于反应后生成的各物质的质量总和。这个规律叫做质量守恒定律。

安适：这个定律是哪一个科学家总结出来的?

安琪：俄国的罗蒙诺索夫。他不仅是杰出的化学家，还是著名的诗人，正如我国的华罗庚与苏步青教授不仅是杰出的数学家，还是很有名气的诗人一样。

安适：谁要求你答这么多?你只须答俄国的化学家罗蒙诺索夫就行了。

陶花安琪大概是想说明，专家也会有广泛的业余爱好，不象有些人……

安适：咦，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含沙射影――你这话大概是针对我说的吧?

陶花：就算是吧!安伯伯，对于环境保护，你也算是专家了，要是也能像个作家一样执笔写文章该多好，这样就不必依赖我爸爸了。

安适：可是，我已经老了，快退休了，我倒希望你们是这样的专家，遗憾的是，你们什么也学不好，譬如说最近的化学测验，你们就没考好……

安琪：那是因为老师出偏题怪题……

安适：什么偏题怪题?能让我看看吗?

安琪：当然能。(找试题给其父)

安适：(看试题)偏题怪题，倒也像。老师的意图是什么呢?

陶花：依我看，有个别学科的老师，自己不开辟本学科的第二课堂，还生怕其它科的第二课堂活动冲击到自己所教的学科，便想出些偏题怪题来整学生，仿佛说，考不好了吧，是第二课堂活动影响了你们的学习……

安适：陶花，你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基础的东西，你们还是要下苦功掌握好的。

[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安琪接电话。]

安琪：爸爸，你的电话。

安适：喂，我是安适。――市人民医院吗?你是陶秘书?――什么，另找人写，你不是抱病把它写好了吗?――是陶花送来的，稿子都上送了。――什么?没这事?恐怕你病懵了吧!――没懵?我倒是懵了。――好吧，让我问问你的女儿。你好好养病吧!(安琪与陶花面面相觑)

安适：陶花，请你老实告诉我，那篇《别了，灰天鹅》究竟是谁写的?

陶花：(心虚地)不是说过是我爸爸抱病写的吗?

安适：(大笑)哈哈……别瞒我了，刚才你爸爸打电话说他没写，你老实招了吧!

陶花：(对安琪)事到如今，只好实说了。(对安适)那篇文章，是我与安琪合写的。我们看了我爸爸的写作材料，不知天高地厚，大胆写成了，欺骗了你，请多原谅!

安适：(怀疑地)当真?

陶花：当真。

安适：果然?

陶花：果然。

安适：你们有这样高的写作水平?

陶花：其实我们写得并不好，只是想急你们所急。

安适：真想不到。简直不可思议。看来你这个语文科代表当得不赖!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又响起来了。陶花接电话。]

陶花：(接电话)喂――市一中吗?――你是班主任?我是陶花呀!我正好在安琪家――那次化学测验我们确实没考好。――你的责任?我们也有责任呀!一一什么好消息?――让我转告安琪?――太好了!好吧，明天见!

安琪：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陶花：对!陈老师说，那次化学测验他确实出了偏题怪题，我们考得不好，责任该由他负，请你们原谅。他还让我转告你一个好消息……

安琪：(着急地)什么好消息?你快说

陶花：一条特大的好消息

安适：唉，你就直说吧!看你把安琪急坏了!

陶花：好，我直说――(宣读地)学校接市教育局通知，安琪发表在上一期《未来作家》手抄报上的那篇作文《我的课余生活》，荣获2009年国际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

安琪：(激动地握着陶花的手)这是真的吗?

陶花：千真万确，通知今早已发到学校，你就等着领奖吧!

安琪：(转对爸爸)爸爸，这太好了!(情不自禁地和爸爸拥抱在一起)

安适：(激动而掉泪)……

安琪：(昂起头)爸爸，你哭了?

安适：(搪塞地)孩子，爸爸没有哭，爸爸很高兴

安琪：(轻轻地推开爸爸)可是，你的泪水掉到了我的脸上。

安适：孩子，有些事情，爸爸很对不起你……

安琪：爸爸，现在你理解我们的学习生活了吧?

安适：理解了，理解了，我终于理解了――你们的学习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今天是星期天，你应该有你的自由，可以像罗蒙诺索夫那样，写几行诗，或者编辑你的小报；可以像林丹那样练就一身打羽毛球的本领；可以临摹列宾的画；也可以像郎朗一样弹奏贝多芬的乐曲……当然，还要复习一下功课。

陶花：对，我们的学习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安琪，你还记得我国著名诗人何其芳写的诗《生活是多么广阔》吗?

安琪：记得。陶花，咱们朗诵一遍给我爸爸听好吗?

陶花：好!

陶花、安琪：(合)生活是多么广阔，

生活是海洋。

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陶花：去参加歌咏队，去演戏；

安琪：去建设铁路，去作飞行师；

陶花：去坐在实验室里，去写诗；

安琪：去高山滑雪，去驾一只船颠簸在波涛上。

陶花：去北极探险，去热带搜集植物；

安琪：去带一个帐篷在星光下露宿。

陶花：去过极寻常的日子：

安琪：去在平凡的事物中睁大你的眼睛，

陶花：去以自己的心点燃旁人的火，

安琪：去以心发现心。

陶花、安琪：(合)生活是多么广阔。

生活又多么芬芳。

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安适：(鼓掌)好极了

安琪：爸爸，谢谢你给予我星期天的自由。

陶花：安伯伯，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安适：当然可以走了!

安琪：爸爸，再见

陶花：安伯伯再见

安适：孩子们再见!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