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都是妈的宝贝

时间:2022-06-28 01:59:38

固执的吴荞麦,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为何支开了他们?

2007年6月,对于汪长举来说,是个黑色的日子。这一天,他的妻子,49岁的吴荞麦在湖北一家医院查出肝癌……

倾 其 所 有 ,

她抚养邻居的儿子

邻居家的儿子吴瑾含泪说,婶是世上最爱我的人。

说起吴瑾小时候的事,吴荞麦总是眉飞色舞:瑾儿俊啊,白胖胖,粉嘟嘟,方圆百里也没有娃能赶得上,前村后庄的媳妇过来看他,都羡慕得直咂嘴,我就想啊,等他长大后我替他母亲做回主,一定要给他找一个好媳妇。

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吴瑾漂亮得天下无人能敌。而事实是,小吴瑾在母亲的肚子里憋得太久,生下来像紫茄子一样,是邻居吴荞麦满怀期待将他揣在心窝,揣了三天三夜,吴瑾终于活了下来。

吴瑾生下来,却要了母亲的命。吴荞麦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回去,断了亲生女儿的奶,将塞进了婴儿的嘴里。

在吴瑾记忆中有一个酷暑,骄阳似火,知了叫个不停。继母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回了娘家,下午三四点钟,吴瑾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没找到父亲,肚子饥肠辘辘,饿得胃里的酸水直往上翻。他只得一个人战战兢兢去村子里的菜地,菜地紧靠着村里的公用墓地,他一边偷扯着别人菜地里的萝卜,一边害怕地抬头四处张望,刚将带着樱子的泥萝卜放在嘴里,吴荞麦从田埂上走过,急急奔到菜地里,将吴瑾一把搂进怀里,她哭,吴瑾也哭。

从此,吴荞麦家的桌上多摆了一双筷子。吴荞麦经常在厨房里煎鸡蛋饼给吴瑾吃,她说瑾儿瘦,需要营养。吴瑾自豪地对吴荞麦的女儿汪晶说:我跟她一姓,我们是一国的,你跟你爸姓,所以没我“宝贝”。汪晶论不过他,只得回家问母亲:我以前长在你的肚子里,他又没在你肚子里呆过,我怎么就没他“宝贝”呢?吴荞麦笑笑,告诉女儿,晶儿长在妈的肚子里,瑾儿长在妈的心上,所以你们两个都是妈的宝贝

吴瑾上小学时,吴荞麦在镇上摆了摊卖服装,因为人缘好,她生意也特别好。汪晶一觉醒来,总见母亲就着昏黄的灯光在数钱,她说,妈,你真俗,掉到钱眼里了。你电视舍不得买给我们看,肉也舍不得吃,你就天天看钱天天吃钱吧。母亲也不恼,说:我不吃钱,我攒钱,给你和瑾儿攒学费。

吴瑾闹着要看电视,吴荞麦心疼得直咂嘴,拿了钱让汪长举带孩子去挑电视。下午六点半开播时,电视里先放一圈一圈电波类似的图像,再飞出一只黄鹤,然后打出“湖北电视台”的字样。当电波刚出来时,她正从厨房出来,说,原来电视也怕蚊子,要先点上蚊香再开始播。汪长举大笑,笑她除了攒钱就什么都不知道,说,那是电波,不是蚊香。吴瑾不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婶,等我长大了,挣钱给你买彩色的大电视看。她过来将吴瑾揽入怀中,揉他的头发,说,婶不用你买大电视,婶要你上大学,将来富贵一生。

病 情 加 重 ,

她放心不下孩子们的终身大事

2008年元月,吴荞麦病情急转直下,疼痛让她整夜整夜不能入睡。

吴瑾带着她最爱吃的牛肉干回家,她分了一大半给吴瑾的继母,然后高兴地告诉左邻右舍,瑾儿带了最好吃的牛肉干,你们都尝尝。吴瑾切下小小一块放进她的嘴里,她欣喜地吃下去,却条件反射一般,吐出来。她带着歉意的目光,对着吴瑾苦笑,吴瑾抱着她瘦弱的身躯,安慰她,下次,我再买,你下次再吃。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拒绝打针吃药。汪晶打电话给吴瑾,她临时抓了男朋友,也让他赶紧找女朋友带回家。妈妈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骨髓里,生命最多还有一个月。

吴瑾告诉吴荞麦要带女朋友回家的事情,她有些不信,让孩子别为了骗她,随便拉一女孩,她怕孩子到时候害了自己。吴荞麦非常吃力,不停地喘气,语气里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的心里静如明镜,吴瑾挂了电话,仍是心痛不已。

腊月的一天,吴瑾回家,透过飞舞的雪花,隔得远远看到轮椅上的她朝吴瑾回来的方向张望。她瘦得像没了水分的,在凛冽的寒风中,皱巴巴缩成一团。

待吴瑾走近,她在哭,责备吴瑾为什么没有带女朋友回来,说这是明明说好的事情。吴瑾明白她,她不愿意他随便找一个女孩,她却在期待,期待能在有生之年能将他的瑾儿交到一个女孩的手里。吴瑾什么也不说,含着泪推了她往里走,汪晶出来对他眨眼,后面跟的是她临时拉来的男朋友。

吴瑾给婶穿上新买的大红唐装,围上大红的围巾,婶缩在大红盛装下,只有小小的一团,衣服空出了一多半。吴瑾在阳光下给她洗头,她有些伤感,眼望着远方,说,过完春节,新鲜的荞麦都该长出来了。吴瑾的手一下一下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抓过,泪水线般往下掉。她盼着能活下去,盼着能看到来年新生的荞麦,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汪晶突然转身往屋里奔,吴瑾回头,看到汪晶的眼泪正汹涌而出。

给婶洗完头后,吴瑾到后院去,打电话给离家最近的女同学,让她务必过来救急。女同学赶过来后,吴荞麦的眼睛盯着她,一刻也不挪开,她着说,我把瑾儿托付给你了。

下午,她大口喘着气却力不从心,说不出话,只对着吴瑾的女同学诚惶诚恐卑微地笑,仿佛把瑾儿托付给了人家,她怎么表达谢意都不够。

第二天,她的情形突然非常糟糕,眼睛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嘴角也开始歪斜。她揪了这么久的一颗心,看到了瑾儿的女友,女儿的男友,终于放了下来,身体也终于松懈了。

生命倒计时,她忍痛割爱,

卖掉房子为孩子们出最后一次力

春节过后,吴瑾不得不上班,在办公室里却心惊胆战,害怕突然有人叫接电话,怕有什么突发事情,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捱过二天,终于忍不住,吴瑾还是请假回家。

2月15日,吴荞麦已经瘦得完全不成人形,青筋全暴了出来,脸色雪白雪白,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也呛出来。

他回来后,发现他们正在搬家,原来吴荞麦和丈夫趁孩子们回去上班,卖了房子。东西搬到汪长举的棉纺厂宿舍里,吴荞麦将在乡下的土坯房里告别人世。她做了多年生意,好不容易才挣下这集市上的独门小院。当初时兴水磨地面时,她舍不得请人磨,每天晚上收了摊,和丈夫在这里磨到半夜,那段时间,她的手总是在流血。吴荞麦常说,她有四宝:瑾儿,晶儿,汪长举还有这房子。

吴瑾问汪长举,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卖房子,本地人不就讲究能在自家的大屋里养老送终吗?汪长举递给他一个存折,说,你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晶儿,卖了房子,你们每人有了十万元,她也能闭眼了。我搬到厂里去住,也免得睹物思人,只是,委屈你婶了。按风俗习惯,如果房子里死了人,卖房就要折价。你婶收售房款时,承诺了在有生之年搬出去。

吴瑾的泪刷地就下来了,婶太清楚自己了,所谓的有生之年,也许十天不到!

他冲进去,对婶喊,这房子不许卖,这钱我也不要。婶艰难地向他伸出手,断断续续地低语,傻孩子,没钱拿什么买房子?吴瑾突然记起来了,去年,婶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说,广州的房价比屋门口这棵杨树还高,没房子结什么婚,黄昏啊?

东西一件件被搬了出去,吴荞麦躺在床上试图抬头,却抬不起来,只好眼神紧随着每一件搬出去的东西移动。吴瑾刚托起她的头,她黄胆水一阵一阵呕了出来,她咬着被角,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却掉不下来。汪长举说,我们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吴荞麦终于伤心欲绝地哭出了声,汪长举说,让她哭吧,她舍不得这房子,她难受。

一瞬间,门外所有人泪如雨下。

她全身都痛,经不起颠簸, 孩子们轻轻地托起她,放到门外的平板车上。她的身躯因为搬动,痛得像一只耗尽了一生的鸡,有气无力地瑟缩着。

弥留之际,她支开孩子,

咽下最后一口气

2月16日,也就是搬家的第二天。

吴荞麦突然精神好了一些,能很艰难地说完一句话:我放心不下你们……汪长举哭,孩子也哭,哭成一团。 她让两个孩子出去给她磨一杯豆汁,孩子们很高兴,一个星期未吃东西的她终于要喝豆汁了。当两个孩子走到后院时,听到了汪长举撕心裂肺的哭声,吴荞麦已经去世了!两个孩子一刹那跪倒在还有积雪的泥泞的院子里,锥心刺骨泪如雨下。

固执的吴荞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支开了他们。因为按本地的说法,肝病人在临死前呼出的那一口气是最毒的。

孩子们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换衣服,她的脊椎已经弯得像虾米一样。孩子们想起她在生命的最后,痛得弯腰曲背,却忍住,含笑让他们去上班,别为了她而误了工作。

2008年3月,荞麦已经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善良的吴荞麦已经永远地去了,但是她的善良,她的爱,让人想念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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