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路上的精神漫游

时间:2022-06-25 06:48:27

于志学开创的冰雪山水画自1980年起已蜚声画坛,享誉国内,但他还写得一手地道的散文,承续着巴金、汪曾祺、张中行等大家的流脉,属于“一种老年人的文体”。那是一个知识分子天性的自然流露和释放,是一个文化老人对记忆海洋的凝眸与打捞,是一个带有诗人气质的艺术家的灵魂的“精神还乡”。而于志学的“词根”是什么呢?是黑土地,是艺术。黑土地既是生育他的摇篮,也是他精神思想的发源地,他所表现的黑土地文明里,有三婶、柳树妈妈对“命硬的‘胡站’”的物质和精神的佑护;有“泥土文化”、“三舅、四婶和‘小山东’”对自己从雕塑、剪纸、绘画到音乐的最初艺术启迪;有“我和乌鸦的友情”战胜狼群、在大兴安岭贝尔茨河“顶锅盖”的惊险瞬间;有“哑巴舅舅”祭奠死人的“转桌子”仪式,“火烧军马场”里小伙伴们“跳狗”游戏、大田开锄吃“粘干粮”等数不清的民间趣闻和习俗……它们互相间连缀拼贴成的一幅幅北国风景、风情、风俗画,本身就构成了一个人文景观丰富奇特的自足世界,散发着迷人的吸引力。

于志学深知一切艺术都乃心的艺术,所以正如他在绘画中的笔墨饱蘸着生命的汁液一样,他的散文也是用心和生命的气血写就的浸透着生命气血的写意画。它们能够让人们触摸到北国文化的精神气质和苍凉坚韧的灵魂内核,感受到自然风物的生命灵性和绚烂。他的散文常常在人和自然的融会中张扬人性的美与善的品质,把生命写得神圣、美丽而又顽强。无论是对黑土地上传统美德、风尚的褒举张扬,还是作家身上爆发出来的向上之力,都表现出于志学善于在冷峻的现实生活里发掘诗意的艺术特质;并由于艰难生活的馈赠,和善于思考的品性,使他常将笔触直指生命和心灵本身,对生命本质意义进行探寻和感悟,在对习以为常的平凡的人、事记叙中闪现出一些朴素而深邃的思想发现,极富启迪性。

作为北国冰雪山水画的创始人,于志学散文艺术的独到之处有三:

一是充满清新的画意美。应该说好的散文在回忆的丝线上总是系着许多动态细节和静态画面,由于于志学有绘画艺术的训练,对色彩、明暗、光线等的敏感熟悉,使他十分重视形象思维,注意凭借细节和画面诗化生活,追求情境的画面感,创造清新的画意美。色彩和声音兼有,幻象与实景交错,也正是画意横生的美景触动了于志学的艺术神经,引发出他立志把故乡的冰雪世界表现出来的愿望,并在后来真的依照柳树妈妈画出了《春曲》,刊发在《人民画报》上。

二是善于营构动人的动物意象。也许是作家从小与乡间动物稔熟之故,也许是画家善于描摹外在风物使然,于志学的散文里充满许多动物意象。作家是以平等的观念,以人和自然相生相伴为认知基础,把自然界的一切动物视为和人无区别的共时性存在,认为时间和命运在所有的生灵身上都是一样的,道出人和自然、万物共生共灭的关系;所以无论是家养的马、狗,还是野生的狼、乌鸦都无一例外地被赋予了人性,它们具有着人的情感、思想乃至品质,甚至比人更人性化。在这些写动物的篇章里,与其说是作者在观照动物,不如说是以之为触媒,展开对自然、生命间的理解与融合,和对人性的一种深切思考。

三是无技巧化的语言态度和叙述方式。人们常说老年的人生最接近生命的本真状态,娓娓道来中自然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朴素之美。于志学一直主张崇尚自然,语法自然,一旦心灵达到自然的境界,就自然会获得艺术的生命;所以他在散文创作中没有刻意为文的意识,从来不求苦心孤诣的粉饰雕琢语言,也不关注高深冷僻的字眼,只是率性地将郁积在心底的往事向外倾诉,任语言在笔尖上自然地流淌,口语式的叙述仿佛从他生命的泉眼中直接流出,有种不着技巧的自然美。于志学70年的生活磨炼淘洗的感悟和述说,本身就饱含一种耐人咀嚼的思想素质,曾经触动灵魂的不平凡往事和作家充满激情的性情遇合,也赋予了文章牵情的冲击力。这么几点统一在一处,就形成了于志学散文质朴而深沉、自然而又博大的艺术个性。

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建国后几十年他一直居住在繁华的都市哈尔滨,但却又始终情系故乡肇东,《无悔人生》中那些沾染着北国荒野、田园气息的串串故事和心声,那些极富地方色彩的风土、风俗、风情画卷,那些对黑土地上传统美德、风尚的描绘与张扬,都是他“精神还乡”的典型明证。他这种心理意象绝非简单的思古之幽情,在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说是对都市文明的隐形精神抗衡,是现代人对精神家园的一种寻找和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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