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学友郭淑珍80华诞

过去人们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对年届80、还健在的老人则均称之为“耄耄老者”了。但是，今天我参加老同学、老学长郭淑珍教授80华诞的庆贺活动。见到她完全不像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而仍然是一位才思敏捷、气壮如牛、如日中天的一位中国声乐界领军人物。几十年来，她不仅刻苦努力在中外音乐舞台创下了令人瞩目的艺术成绩，还始终赤诚音乐教育、为我国培养了一批批献身祖国音乐事业的优秀歌唱家。她的成就对中央音乐学院的声乐发展树立了不朽的功绩，也为整个中国声乐事业的发展作出令人难忘的贡献。

我与郭淑珍相识是在58年前的1949年，当时我们都在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音乐系学习，她在声乐组三年级，我在作曲组一年级。说起国立“北平艺专”，现在可能不少人已淡忘、或根本不了解。应该说，在当时国统区的艺术院校中，它还是相当有实力的。该校校长即我国极其著名的美术大师、进步教授徐悲鸿。学校建有美术、音乐两个系。美术系是那里实力最强的一个系，拥有齐白石、李可染、李苦禅、徐悲鸿、吴作人、董希文、李桦、滑田友以及来自解放区的王式廓、江丰、罗工柳、彦涵等国内最有影响的一批美术家。美术系的学生也是人才济济，而且还是当时学校“学运”的骨干。音乐系是以原西北音乐院为基础、于1947年合并于“艺专”的一个新系。音乐系主任就是30年代就从欧洲留学回国的、著名歌唱家赵梅伯教授，最初他在上海“国立音专”任教。抗战期间，他在西安创建了“西北音乐院”。抗战结束后，他将“西北音院”的主要人马带到北平，并吸收了平津、长春等地的音乐家，构建了当时仅次于南京国立音乐院和国立上海音专的一个专业音乐教育机构。当时在“艺专”音乐系任教的教师就有：赵梅伯、朱世民、江文也、管平湖、朱工一、刘育和、瞿希贤、张树楠、郑兴丽、郑守燕以及托诺夫、瓦斯勒、汉基夫人、马戈尼佐夫、阿巴扎等一批出色的外籍教授。音乐系内设作曲、钢琴、声乐、管弦4个系。音乐系的学生也有不少才干突出、活动能力强的“干才”，他们后来在国内各音乐院团中都是一些具有实际潜力的业务骨干，如史维亮、王治隆、隋克强、陈文、陈慧d、陈灵、蔡静仪、郭淑珍、教蕴瑜、葛艺琳、陈文甲、王也夫（铁铮）、李井然、王迪、柯大谐、张梧、夏重恒、廖胜京、郑宝恒、康少杰、周美玉、罗忻祖、苏凤娟等。

郭淑珍到天津后是沈湘门下的“尖子”之一。她音质清澈嘹亮、性格热情爽朗，大家就给起了一个外号叫“喇叭”。在她毕业前，她曾与李井然、李缑瘛⑺蹇饲俊⒘问ぞ┑人嬷醒胛髂厦褡宸梦释排赏云贵一带少数民族地区进行演出、采风等工作，经受了一次长达一年多的艰苦又宝贵的深入生活、深入实际的锻炼。毕业后，她即被选派至苏联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深造，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在那里的5年学习。在苏联学习期间，她就多次在国际声乐比赛获奖，并参与多次在苏联舞台担任主角的著名歌剧演出，获得苏联文艺界的高度评价。在她毕业后，她一方面回母校从事音乐教学，一方面仍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广泛的演出实践。从国内外各种专业舞台，到深入工农兵的群众音乐表演，到处都可以见到她的足迹，她的热情嘹亮的歌声。广泛的演出实践充分证明她掌握了声乐演唱技巧的深厚功底和外国声乐文献的丰富修养，也表现了她对学习掌握中国传统歌唱艺术的突出潜力。她对一系列中国歌曲的演唱，如唐代王维诗词歌曲《阳关三叠》、宋代姜白石词调歌曲《鬲溪梅令》、宋代李清照词调歌曲《声声慢》，新疆民歌《玛依拉》、西康民歌《康定情歌》，特别是现代艺术歌曲《岩口滴水》《玫瑰三愿》《塞外村女》等作品的出色诠释以及对声乐界不太敢问津的江文也、冼星海等艺术歌曲的认真挖掘，使她因对中国歌曲演唱上的大胆创新而驰名中外。尤其是她对冼星海著名的大型戏剧性独唱曲《黄河怨》的“情真意切”的演唱，将一位在抗日战争初期遭受敌人蹂躏、满含悲愤的中国农村妇女向法西斯暴行的痛诉和对人类和平的严正呼吁，作出了令人感叹的艺术诠释。像这样一首集悲痛、哀怨、愤恨、难舍的亲情于一体的大型“咏叹调”，一向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声乐文献中的巅峰之作，而郭淑珍对上述这些文献“声情并茂”又“朴实深沉”的艺术再创造，包括她在声乐技巧和对中国语言声韵方面上的坚实功底以及她对作品所密切联系的时代、历史、生活、人性的深刻理解，都融汇在她那宁静、清新、字字声声发自内心的优美歌声，震撼着听众的心。由此可见，只有将高超的艺术技巧融入对人性的挖掘、对生活的凝炼和对真情的抒发，才会形成一种动人心扉的艺术感染力，也只有这样的歌声才是称得上艺术的歌唱。 我认为这可能就是郭淑珍一生为之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美的艺术真谛，也是今天声乐艺术发展中十分珍贵的财富。

郭淑珍艺术生涯中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她为中国声乐教育事业的发展付出自己长期不懈的赤诚。在她的前半生，她是舞台、课堂一肩挑，在她的后半生则是以更多的精力投身教学。她总是全身心地关心年轻声乐人才的选拔、输送、以及他（她）们在舞台上一个个阶梯的上升，将自己的宝贵时间、精力，大量投入于这一切而无悔无怨。在那些日子，她总是忙得不能按时吃饭，按时回家。多么伟大的中国艺术家的心啊！他（她）们都是将培养后人看作是自己的神圣职责，“有教无类”、“诲人不倦”几乎是他（她）们终生默默坚守的信条。中国的文化之所以能千百年长存不息，或许正是这种伟大精神代代相传的结果。郭淑珍从20世纪60年代初就开始了自己的教书生涯，当时在她所培养的学生中就有一些佼佼者。如中央广播乐团的朝鲜族歌唱家方初善、艺术学院的孟玲、的邓韵、歌剧团的潘淑珍以及当时就出国深造的温燕青、张立萍等；到80年代后又一批优秀年轻演员出自她的门下，如歌舞团的王秀芬、军乐团的韩芝萍、中央歌剧院的么红、东方歌舞团的郑绪岚、空政歌舞团的郑莉等当时公认的声乐界明星。至90年代、在她开始步入“古稀之年”的时刻，一个个声乐新秀的名字又出自她的门下，如中央音乐学院的孙媛媛、中国音乐学院的吴碧霞以及柯绿娃、吴艳、谢天……。

她的学生不仅来自北京的音乐院校，更多的是来自的文艺院团、各地的文艺部门，她的学生中除了选自音乐世家的子弟外、更多的是来自在实际工作中工作多年的艺术干部。这些学生都有各自丰富的实际工作经验，但也带来了过去基础不正规的种种毛病，甚至对自己的基本音区也没有选准的问题。对于这样的学生的进一步培养往往比较费劲，但是经过名师针对性将这些不利条件的纠正，往往会给学生萌发出过去想像不到的艺术光彩！这一点似乎在声乐教学上体现得特别鲜明。

声乐是人类音乐艺术中最古老、最普及的艺术品种，但是，声乐也是各种音乐品种中最难真正达到巅峰的艺术品种之一。多少年来，经过无数中外声乐大师在这方面的辛勤耕耘，已经汇成了一股令人感叹的耀眼光柱，这个艺术巅峰仍像珠穆朗玛峰那样远远蔚然树立在全世界一切爱好艺术的人们的心灵中！它那无限闪亮的光辉永远是人类期盼的明灯，它那令人感叹耀眼的艺术光柱，也将永远陪伴着给人以无尽的欣慰。愿以郭淑珍为代表的中国声乐家们的光彩，永远留给人们以温馨！

汪毓和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