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玛堪”的人物形象特征

时间:2022-06-23 01:05:49

“伊玛堪”的人物形象特征

摘要:“伊玛堪”是黑龙江省赫哲族特有的记录其民族历史,讲述其民族英雄故事的英雄史诗,本文着重研究“伊玛堪”的人物形象,将其分为莫日根形象、阔力形象和萨满形象分别进行归纳总结。

关键词:赫哲族 伊玛堪 莫日根 阔力 萨满

中图分类号:I207.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3)12-0000-02

在“伊玛堪”作品中,众多的人物形象是充实“伊玛堪”的灵魂,而这些看似复杂多变的形象其实可分为三种,即莫日根形象、阔力形象、和萨满形象。其中萨满形象又可以分为好萨满和恶萨满两个独立萨满形象。

一、莫日根形象

“伊玛堪”作品具有史诗性质,有些作品虽是短篇,只能反映某一时代片段,但也具有当时的特征。大多数“伊玛堪”都是围绕着莫日根展开叙述的,很多直接以莫日根命名,显示出赫哲人过去具有英雄崇拜思想的时代精神,和独特的原始文学风格。莫日根形象无疑是“伊玛堪”作品中最重要的人物形象。莫日根,即赫哲语英雄、好汉的意思。

第一,莫日根具有英雄崇拜思想理想的勇武特征。每个民族所处的自然环境,对其民族性格的形成都具有不可磨灭的影响,赫哲族也一样。地处北方,寒冷的冬季使得渔猎生活条件非常恶劣,但是,赫哲人选择勇敢的直视自然环境的挑战,他们以积极进取的态度,应对生活中的困难,从而形成了顽强、好胜、不服输的民族性格,作为这个民族所共同崇拜的英雄,莫日根身上自然以更典型的特征体现了这个民族的性格特征――勇武。

莫日根们不但外貌年轻英俊,身体强健,而且本领高强。每次进山打猎,他们都是狩猎能手,他们依靠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射箭百发百中,打围弓响见物。每次捕鱼,他们都在惊涛骇浪之间游刃有余,即便是成精的鱼怪也无法逃脱。每次摔跤,他们都以过人的本领,在群雄争霸中脱颖而出,敌过所有挑战。他们还力大无穷,千斤巨石只要随手一抓就能举过头顶,杀死巨兽,只要往肩上一搭就能扛走。这些在条件婚情节中可见一斑,如阿格弟莫日根一箭射下三只大雁,还捉住江中千年鳇鱼;安徒莫日根捉住正南方树洞里的雕,叉住东南方水里的金鲑鱼,捕得西南山坡上的鹿。

莫日根的勇武并非源于尚武斗狠的勇,而是源于一颗藏有远大抱负的强大内心的果敢,和诚恳待人、有情有义。“伊玛堪”作品中,最直观看到的就是莫日根一次次接受艰险的挑战,以顽强、坚韧、不怕挫折的态度战胜猛兽、妖怪、莫日根对手、阔力对手,赢得一座座霍通的百姓的臣服和爱戴。然而,一次次九死一生的考验,莫日根都不曾后退,更不曾后悔当初出征的选择,只为了他心中最深处隐隐作痛的血亲复仇使命。只有心中有信念的人才能成为英雄,有了信念就能激发莫日根流淌在血液中的智慧与果敢。莫日根在前进的路上勇往直前,但他不是一个人在前行,身为前往他乡复仇的莫日根,他们总是充分展示出对与自己有着相同经历、失去亲人的百姓的同情和悲悯;对待身边的妻子和兄弟姐妹更是十分诚恳,重情重义;对待诚心归顺的对手,他们也能不计前嫌,敞开胸怀接纳他们。

第二,莫日根离不开萨满相助,具有半人半神的特征。“伊玛堪”作品中,每当故事进行到难解难分的局面时,莫日根往往无法扭转乾坤的时候,总会有萨满前来相助,这些就是神灵,他们的神力大小不等。莫日根的成功,许多关键的步骤都是萨满相助实现的,莫日根对前来助战的萨满是依赖并且信任的,同时他们自己也具有一定的萨满神性。

萨满相助在前文已有论述,如双方交战之际,当战事胶着、难分高下之际,莫日根可通过默默祈祷,求助萨满神灵附体。而萨满神灵附体,又刚好说明莫日根具备萨满神性,可以被附体,借助萨满神力击败对手。也有的时候莫日根不是让萨满神灵附体,而是直接请萨满前来助阵。如《香叟莫日根》中,香叟在敌手施水火法术时,他请来能致敌于死地的大神灵古大玛发,克敌制胜。还有的情节中,莫日根也可以自己施展萨满法术,如香叟“一踏出家门就非同一般,他能腾云踏水自由往来。”

第三,莫日根是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时期的反抗侵略与压迫战争英雄,他们的身上具有觉醒者的特征。莫日根的出身大多是孤儿,或者有兄弟、或者有姐妹,但多逃不掉屡遭厄运的打击,正是童年时代生活的困苦不堪,饱受家破人亡的凄苦折磨,成年或者说遇到萨满点化后的莫日根才会立志复仇、重建家园。如《安徒莫日根》中,安徒的父亲和母亲就是被敌人抓走做奴隶去了。因此,作为虎口余生的苗裔,他们必须要履行血亲复仇的义务。这种不甘默默忍受痛苦与欺压的精神,和毅然坚定信念为血亲复仇选择出征的勇气,正是莫日根超凡脱俗的觉醒者的写照。

出征路上往往战事连连,身为莫日根,他们永远不忘自己的目标――血亲复仇、重建家园。在《香叟莫日根》中,香叟采取了自己的措施对待被征服的部落,他计划把那里全部财产和所有人都用船运回自己的家乡。香叟唱道:

“赫尼哪赫尼哪赫哩赫哩――

四个哈番,

我告诉你们,

我们要在这里,

住上三天。

你们领着人,

赶造一百只船。

要是三天内造不出来,

拿你们脑袋来见。

阿啷……

四个哈番吓得头上冒汗,哆哆嗦嗦地回答:‘我们一定照办!’”[1]

终于,香叟命令焚毁屯里的全部房子,乘着满载着重建家园的财物和人口的木帆船,扬帆凯旋。

野蛮时代的觉醒者只能这样开创未来,虽然用的是掠夺的方式,但这就是英雄时代迅速整合资源的方式。不过也并非所有的情况都如香叟征服这个部落一样,有许多霍通主会听闻莫日根的事迹而主动开城门请降,并与莫日根结拜为兄弟,共同完成复仇大业;也有的部落百姓不堪忍受当下主人的压迫,而主动要求莫日根成为他们的新主。无论过程如何,结局总是好的,莫日根总能带着满载着俘获的百姓和资源的大船,带着成功的信心和喜悦,凯旋归来,重建家园。

二、阔力形象

“伊玛堪”作品中,女性多以阔力形象出现,在故事的叙述中,阔力的神性也是女性最主要的功能。阔力,在赫哲语中是黑色神鸟的意思,没有哪个赫哲人会将鹰或者其他的鸟类叫做阔力。有学者认为,阔力是女性幻化出来的神鹰形象,是依据母系氏族社会由女性占统治地位而演化来的。“女神崇拜不仅将史前人类文化成果传承到文明时代,而且将其基本精神――集体英雄主义,通过圣坛与神话传承至近世,对北方民族的心理素质――民族性格的铸造起到了深刻、持久的影响。”[2]

首先,阔力是贤惠而深明大义的凡人女子。赫哲语中,未嫁女子称为德都,嫁给莫日根的女子都是福晋,无论德都、还是福晋,她们都拥有姣好的容颜和宽阔的胸襟。“伊玛堪”作品中,她们所处的时代是多妻制,但当几位德都都嫁给同一位莫日根时,她们互相毫无嫉妒之心,而且在莫日根征服一座霍通的时候,福晋甚至会抓来被征服的德都做莫日根的妻子。作为妻子,她们对丈夫的周到细心,时而像情浓义重的妻子,时而像善解人意的朋友,时而像可助丈夫排忧解难的助手。如《满斗莫日根》中,博尼恩德都本想为两个哥哥报仇,但经过父母的劝解,答应嫁给满斗莫日根。成为满斗莫日根的妻子,博尼恩德都对丈夫关怀备至,在丈夫西行的路上,她化现房屋、为丈夫通风报信,在西征的路上与丈夫形影不离。

其次,阔力是文武双全的忠诚助手,她们不但在和平时期为莫日根准备好衣食、为他们探路,在交战时更是助战巾帼不让须眉。在莫日根同对手交战的危机时刻,她们既可以从莫日根的脚下破土而出迎战对方攻击而来的阔力,又可以以极快的速度从高空俯冲而下冲向对手的头颅,将其劈成两半;当莫日根在西征途中疲惫不堪,无力前行之时,她们会用神法化现房屋,并将丰盛的美酒佳肴为莫日根备好;当主人公在征途行进而感到前路茫茫的时候,她们会及时为莫日根探明前路,引导方向,甚至还会将凶吉福祸提前告诉莫日根。值得注意的是,阔力虽时刻出现在莫日根的左右,关系无比亲近,但她们却从未陪同自己的丈夫在征途上行走,或具体谋划某次行动。由此可见,当她们幻化成阔力时,具有空灵飘渺、超自然的神性,与行走在征途上的莫日根也许根本不在同一空间。如果说“伊玛堪”作品中的莫日根具有人格大于神格的特点,那么阔力身上所能看到的却是神格大于人格的特点。

第三,阔力实际上是“伊玛堪”作品中女子的萨满化身。“伊玛堪”作品中的阔力都是敌对双方萨满主人公的妻子姐妹。在真正的萨满信仰中,存在着祭司向保护神现身的关系,而这种现身意味着祭司将成为神的特殊助手,必要的时候亦可幻化成鱼或鸟等形象,而最为典型的现身关系就是“夫妻”。在“伊玛堪”中就表现为阔力向莫日根现身,成为莫日根的得力助手。

确定了阔力是莫日根的萨满保护神地位,就解释了为什么“伊玛堪”作品中莫日根总是要遇到那么多能变成阔力的女子,并收她们为妻。保护神愈多,作为萨满的莫日根神力就愈大,而娶很多妻子意味着莫日根在不断的进行神力增加和壮大保护神队伍。“伊玛堪”作品中显然是以半人半神的莫日根为中心,而不是以单纯的只有人格而没有神格的民族历史英雄莫日根为中心的,所以象征萨满的莫日根同他的保护神的结合过程以及萨满神通增进过程的“多妻”现象,无疑成为作品无法回避的重要内容。

萨满是“伊玛堪”作品中具有特殊地位的形象,尤其在宗教场面里更是必不可少的主持者,“他们把所有类似宗教职能的特点都融于己身,既是天神的代言人,又是精灵的替身;既代表人们许下心愿,又为人们排忧解难。他们中的大多数就是人们中的一员,并不完全脱离生产。他们在萨满世界中是人又是神,是他们在放任癫狂的情绪下,用萨满巫术支配着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3]“伊玛堪”作品中的萨满几乎都是女性,将萨满这种亦人亦神的特色描写得十分生动,而在所有的祭祀场面都可看到女萨满的身影,她们一旦得道,就可变成阔力神鹰,无所不知,出神入化,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与莫日根如影随形。如《香叟莫日根》中,在最后祭神的过程中,都是香叟和他的嫂子、妻子都穿上神衣,一起跳萨满舞。

三、萨满形象

在“伊玛堪”作品中,始终贯穿着一种无形的形象――萨满,它“是无质、无形而又无所不在的”。[4]萨满一词,来源于通古斯语,意为“激奋者”、“癫狂者”、“无所不知的人”。萨满不是普通人,具有超自然的特异功能,知晓神仙世界的情况,可直接与神灵沟通。神秘的萨满文化在“伊玛堪”作品中揭开了一角,它向人们展示了虚幻空间中一个个独立、生动、可感知的有生命的形象,从无形到有形、从有形回到无形的独特文化形式,而其最大的特征,就表现在萨满的神性。

赫哲人相信万物有灵,笃信萨满教,在“伊玛堪”的时代,这种信仰根深蒂固,萨满在“伊玛堪”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独立的神灵也就是屡屡为莫日根施以援手的好萨满、也可以对莫日根灵魂附体助战、也能让阔力们发挥各种神力、还可以成为反面的坏萨满即以妖魔形象出现。

“伊玛堪”作品中的好萨满,独立的萨满形象总是神秘莫测、飘忽不定、神通广大又有一颗正义善良的仁心。如《香叟莫日根》中,香叟莫日根在遇到困难和危险时,祈求保护神帮助自己。香叟莫日根祈祷,向古大玛发祖先神请求帮助:

“赫哩啦――赫哩啦赫雷

古大玛发,

古大玛发,

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把独角龙送到赫金家。

古大玛发,

古大玛发,

当我住嘴的时候,

你快来呀!”[5]

果然,东南方刮来了一朵彩云,带着嗖嗖的风声,一眨眼就到了身边。古大玛发真的来了,摘下腰带,拿出皮绳,帮香叟制服了蛟龙。

在《满斗莫日根》中,好萨满库查卡玛发和库查卡玛妈不但将满斗莫日根的妹妹满巾德都收养山中,由神灵教养,而且还将九粒苏古冬神药交给满巾德都,让她去治疗哥哥满斗莫日根的疯癫病,并使其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英雄。

“伊玛堪”作品中,萨满形象体现在半人半神的莫日根身上,莫日根本是凡人,通常经萨满指点迷津之后,就会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神通,当他们使用这些神通的时候,凸显的便是他们半神的萨满特性;萨满还会在莫日根与对手交战的时候,以灵魂附体的方式为莫日根助战。如《安徒莫日根》中,安徒躺下后睡不着觉,拿起一根小棍在自己的头上敲了一下,变成一只小蜂子。安徒在村子里飞,飞到一户人家的窗子上,看到很多年轻女人在说笑,其中一个在说安徒坏话,另一个女人劝她不要说人家的坏话。安徒跟着说他坏话的女人,趁她睡觉的时候刺痛她,第二天,这个女人请了许多萨满前来为她医治刺伤,可是萨满们都医治不了,又去请来远近闻名的都日斗萨满,都日斗看出是安徒做的鬼又不愿意得罪安徒,于是推荐安徒替她医治,果然安徒药到病除。在《香叟莫日根》中,香叟的故事说明香叟莫日根也具有萨满特性。

“伊玛堪”作品中,萨满形象还体现在半人半神的德都、阔力身上。“伊玛堪”作品里的阔力,几乎完全由具有萨满神通的女子变成。在萨满的世界里,并非所有的萨满都是法力无边,而是各自神通高下不一。有的萨满可以传递信息却不一定可以完成追魂等重大萨满活动任务;有的萨满可以使用一些腾云、踏水的法术,却不一定在交战中处于绝对优势;有的又是通灵使者,可以统领众神。如《阿格弟莫日根》中,阿格弟突然死亡,他的护身神萨日卡便去向法力高强的女萨满黑斤报信。黑斤保护好阿格弟的遗体,飞到阴曹地府去找阿格弟的灵魂。她历尽艰难,寻访遍地,终于在一根茅草上把阿格弟的灵魂找到了,让他起死回生。

妖魔,在“伊玛堪”作品中的身份实际上是坏萨满。这些坏萨满时而变鬼,时而变怪,时而变成猛兽,具有“魔”的属性。然而,不管妖魔的本领多大,神术多高,在“伊玛堪”作品中最后总是可以被制服的,表现了赫哲人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理念。

《安徒莫日根》中,安徒来到的第一个霍通遇到的就是难题求婚,而构成难题的三个条件恰克陈(雕)、爱新达乌(金鲑鱼)和库玛卡(鹿)就是典型的妖魔形象,他们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有一定的萨满神力的坏萨满,他们会叫阵,比如恰克陈看到安徒伸伸脖子,张张嘴说:

“赫力勒,赫力勒那尼,赫力给格,

小伙子你听着,

咱们无仇无恨,

你来干什么?

是来抓我吗?

咱们就试试吧,

我虽然老了,

也不会白让你治服的。

啊啷……”

善恶观念是在“伊玛堪”作品中普遍存在着的观念,大多数人物都认为应该反抗邪恶、抵御等。作品中正义与邪恶的分别在莫日根西征行动上表现出来:莫日根西征途中交战的对手不乏法力高强的莫日根萨满,但这些对手很多被划归为妖魔即坏萨满。因此,所有在莫日根的前进与成功过程中带来困难的障碍都是邪恶的,“伊玛堪”正是赞扬了莫日根不畏邪恶、不惧艰险,终于代表正义战胜了邪恶的精神。

参考文献

[1]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主编.黑龙江民间文学.第二集、第十二集.黑龙江大学印刷厂.1981年版

[2]徐昌翰、黄任远.赫哲族文学.北方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

[3]张志权.赫哲族民歌、歌曲集.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1995年版

[4]孟慧英.萨满英雄之歌――伊玛堪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5]黄任远.赫哲绝唱――中国伊玛堪.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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