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相声逛淘宝的90后活佛

时间:2022-06-22 05:45:58

“仁波切,请。”客厅沙发前,30岁出头的藏族男子弯着腰,双手举到和胸口平齐的位置,把一杯酥油茶捧到一位穿着猩红色僧袍的出家人面前。

这就是江措林活佛,25岁的江措林活佛是被请来做颇瓦法的。颇瓦法是密宗的一种仪轨,他在几年前练成了颇瓦法。他用一晚领悟到来回修持的方法,又花了一个月巩固、熟练。

对这户人家来说,能请到一位信众上万的活佛来做颇瓦法,是对去世之人最好的送别。

在回途中,车队不断地停下来,坐在副驾的江措林活佛摇下车窗,为等在路边的信众加持。

最多的一次,是车队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近千名信众捧着哈达,在乡界等候。

自由

1974年3月13日,戴着反革命分子的帽子,第七世江措林活佛、64岁的土登格桑圆寂。

没有遗言,寻找下一世转世灵童十分困难,江措林活佛的本寺昌都市边坝县金岭乡桑珠德乾永堆江措林寺,只能靠寺内老僧人主持工作和法事活动。

十多年间,老僧人陆续圆寂,寻找转世灵童的可能性再次被提出。

寺院派人去拉萨,请哲蚌寺内高僧大德仁青贡布仁波切帮忙寻找转世活佛。仁青贡布通过密宗仪轨算卦求神得知,转世后的江措林活佛,仍然在土登格桑的家族中,他有个侄孙女正怀着孩子,那个孩子符合种种征兆。

1990年2月14日,这个被赋予了特殊身份和期待的孩子降生。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孤独。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要在佛堂里念经,别的孩子可以做完作业出去玩耍,他知道自己是活佛,但又不能确切地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只觉得这大约是“很牛的人”。

2002年12岁的江措林活佛参加高考,考入藏医学院。

他的身份依然保密,男生们和他称兄道弟,约他打球,他偶尔能去,多数时候只能拒绝,回家继续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打坐、参禅。

他已知道什么是活佛,他第一次体会到羡慕的滋味,羡慕那种他永不会有的自由。

政治

2005年7月,大三暑假,他在外公的陪同下,去江措林寺进行坐床典礼。

迎接他的,除了地区和县里主管统战、宗教的领导,还有100辆汽车、100匹马、100辆摩托车。

信众们手捧哈达站在路边等他。看着眼前的庞大阵仗,他不觉得紧张,反而有些眼熟。进寺院的那一刻,他忽然有回家了的感觉。

他正式从老一辈僧人手中,接过对江措林寺的管理权。他找寺主任了解整体情况,又和四十余名僧人面对面单独谈话,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根本不像15岁的少年。

不久后,他的同学终于知道他是第八世江措林活佛。他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忽然转变,“对我除了尊敬还是尊敬,基本没有人会跟我开玩笑了”。

但他又觉得,也许这些没有那么重要。

被选为自治区政协委员时,他还没从佛学院毕业。开会的时候,他发现政协委员可以把观察到的事情写下来,提出看法和意见,这些提案会被相关部门重视,并拿出解决方案。从政的好处就这样直白地摊在他的面前。

2015年,他提交了一份保护边坝县沙棘林的提案,最终被自治区政协采纳,并且在大会上得到了表扬。从此他更关心政策了。他常常和政府职能部门打交道,当地政府也乐得请这位有着自治区政协委员身份的活佛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有的人在权力中浸淫太久,会希望权力永久地属于自己,江措林活佛不这么想。

过去,在藏地,活佛对寺庙的政策、经济、法事活动都有直接话语权。自治区成立之后,政教分离,活佛的权力仅限于宗教教义上。江措林活佛觉得,去掉附属的其他权力,可以使活佛在履行自我使命时更为纯粹。

90后

在寺院里,江措林活佛也很少摆活佛的架子。

吃饭时,普通僧人会坐在他的脚边,随时为他端茶倒水。他不喜欢这样,总把僧人“赶”出去,让他们也能按时吃饭。寺院僧人的汉语不好,他看到有意思的新闻,会和僧人们分享,主动给大家充当翻译。

若不是一身袈裟,生活里,他就像一个普通的90后。

他有一副黑框眼镜、一副蛤蟆镜,不在佛事活动的场合,就戴着它们;他吃饭的时候,会开一瓶柠檬味的尖叫饮料;饭后,他喜欢像广告里那样,嚼两粒益达;开车的时候,他喜欢听曹云金的相声学普通话,经典段子都能背下来;他喜欢在淘宝上,购买寺庙的各种用品;他喜欢看电影,尤其喜欢科幻片;他喜欢听藏戏,也喜欢《中国好声音》。

他偶尔会回家,恭顺长辈,但他并不怎么谈起自己的想法,他已习惯自己想办法解决。

十年前,他曾想,自己如果不是活佛,也许会是一个医生,又或许会拥有一个小餐馆,收入中等,够养活自己,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但他又明白,这种假设永远不存在。普通人这辈子做不到的事,可以期待下辈子。他不能。

他笃信轮回,知道自己是龙树菩萨的转世,一次次带着使命来到人间。从前、往后都是一样的宿命: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摘编自《明周刊》总第7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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