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生活大满贯

时间:2022-06-22 02:11:45

李娜 生活大满贯

李娜用大满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员,但就像她的教练卡洛斯所说,并不足以证明她是一个伟大的运动员。退役后,人生下半场开始,她遇到了生活给她的一个个意外,遭受到了梦想的挫折。现在没有黑白分明的输赢,但是,李娜想要活出一个生活里冠军的模样。

重新上场

冠军奖杯不见了。

消失的是李娜的澳网大满贯奖杯,这是有史以来亚洲人获得的第一个澳网冠军。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代表中国网球最高水平的荣誉象征,是拿完冠军第二天,李娜把奖杯塞进箱子,准备离开澳大利亚,回国过春节。

李娜并没注意到这件事。在北京的家里,她忙着在房间各处搜罗其他东西―婴儿奶瓶、白衬衣、辅食米粉、女儿的头绳、儿子的围兜、自己出席活动的高跟鞋―一并装进妈咪包里。她要赶去今年的第一场新闻会,也是退役生完第二个孩子后的第一次公开活动。

直到抵达会现场,这位冠军才意识到,对她至关重要的宝贝没了踪迹―天,婴儿尿布哪儿去了……

她又要回到聚光灯下了。上一次这么大阵势,还是近3年前自己的退役仪式。在中国网球中心钻石球场,那是个被定义为“李娜时刻”的夜晚。那天的球场看上去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观众的喊叫声如同龙卷风一般从头顶呼啸而过,在呼唤战无不胜的女王”。

同为大满贯冠军的名将科维托娃为她的退役仪式致辞,她哽咽着说:“我们会想念你的,Champion。”

李娜也哭了。这个称呼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两人各自拿下大满贯冠军后约定,以后见面不叫名字,就叫Champion。“估计以后,她再也不会叫别人Champion,也不会听到别人叫她Champion。”

只是,这些都已经是上一个李娜的故事了。没有人再冲她叫“Champion”,她现在是化妆间里的“娜姐”。造型师还记得那个晒得黝黑的法网冠军李娜,只有男士粉底才能盖住她的肤色,膝盖的伤口贴着黑色胶带,像是某种有个性的纹身。不过现在,手掌上练球的茧没了,膝盖上的“纹身”消失了,粉底也换成了浅色系的阿玛尼5号。对着镜子,她们俩都笑了,“咱们终于能不用男人的粉底了。”

过去坐在场下为她冲运动饮品的丈夫姜山,现在在休息室中央,给女儿冲米糊。和他坐在一块儿的经纪人跟他们商量着即将开始的会流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新鲜事。这一天最大新闻是,姚明当选篮协主席。朋友圈的评论挺热闹,说这是世界级运动员带来变革的好机会,退役后最好出路之一……

不过,李娜顾不上听这些消息。她正忙于一场化妆间和育儿室的往返跑―刚画好眼妆,听到弟弟饿哭了要喂奶,赶紧过去把他哄睡,再一路小跑回化妆间,中途逗一下吃米糊的女儿,继续回去吹头发。

冠军,奖杯,大满贯,职业运动生活,都已经是遥远的词汇了。告别这一切不容易,但这是李娜的决定。就在一个跟现在类似的活动后台,李娜告诉她最后一任教练卡洛斯・罗德里格斯,她想退役。

作为教练,卡洛斯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明确。“如果这是你真心想要得到的,那就不要犹豫,do it!”他告诉李娜,“在赛场上,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祝贺你,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得不错!接下来,你该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生活了。”

那将是另一场比赛。这正是卡洛斯一直以来传递给李娜的核心信息:冠军是一个短暂概念,它只意味着能够享受欢呼的那个决赛夜晚。第二天早上睡醒觉起来,一切都将归零,因为新的比赛即将开始。

而现在,李娜的新工作就在门外,是她和运动品牌合作服装的新闻会。走出休息室的最后一刻,她冲着镜子看了看,妆容OK,发型OK,只是捏捏自己刚出月子的肚子,皱了眉头,“过去是六块腹肌啊……”

坐满记者和摄影师的厅,迎来了一个明星。再次上场,李娜还是李娜,李娜OK,团队OK,渴望胜利的决心也OK。

无法阻挡的意外

会中途,她同两个台湾模特和美国设计师一起做个访谈,主题是对时尚、潮流、设计的看法。

“对不起打断一下,我得去喂奶了。”聊了20分钟,李娜起身告辞,年轻模特们有些惊讶,她指了指楼上的休息室,“I have a baby.”

孩子是一个巨大的意外。刚退役时,李娜设想的生活并不是这个样子。

作为亚洲唯一一位获得过大满贯冠军的职业网球运动员,李娜在中国甚至整个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令她依旧具备巨大的商业价值,她的经纪公司IMG将继续帮她打理退役后的各种事物,这是一家在世界职业体育界数一数二的机构,旗下签有费德勒、莎拉波娃等顶级球员,他们为李娜准备的新身份是:商业女性。

退役后做计划,李娜想去读EMBA课程,以及同IMG一起创办自己的网球学校,但最重要的是,追着比赛玩一年。

这个计划并非一时兴起。每年,李娜去美国加州打比赛时都会住在棕榈泉附近。每天上午,她早起训练,姜山则留在酒店,他会坐在酒店的凉台上看日出,太阳一点点从科罗拉多沙漠上爬上来,把整个城市染成金色,对面马路上,老头开着马卡龙色的超级跑车。“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日出,李娜没看到。当时坐在那儿我就想,以后不打球了,就和她一起来这儿度假。”姜山f。

后来,这个计划扩张成了一个全球方案。

网球是一项户外运动,永远追着太阳跑,在气温20多度的地方进行比赛。因此,他们打算按照每年的网球赛程,哪儿有比赛就去哪儿,美国的早春、巴黎的初夏、英国的夏天、初秋的亚洲,北半球下雪时就去温暖的中东,还有南半球的澳大利亚。

李娜打算在那些球员朋友训练的时间去睡懒觉、逛街、观光,比赛日的时候,她和姜山就买杯果汁坐在观众席里,看以前的对手满头大汗,追着网球跑来跑去。

最后,甚至连告别的权利都没有。李娜在深圳打完青少年比赛回武汉,来接站的是叔叔,叔叔先领她去吃了早饭,然后把她带去爷爷奶奶家,在爷爷家楼下,她看到了写着爸爸名字的花圈。那一年,李娜14岁。

爸爸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李娜说,因为“好好打网球、拿全国冠军”不仅是父亲留下的遗志,也是帮母亲赚钱还债的途径。她形容那时的自己“倔强、忧郁,坚硬得像块石头”,在自传《独自上场》中,李娜如此写道:“在后来的若干年中,我曾多次怀疑自己是否该踏上网球这条路,但当时的我没有x择的余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我坚持的唯一原因是大家都认为我应该坚持下去。”

许多年后,儿时的网球场还会出现在李娜的噩梦里。站在网球场的底线上,网球会突然从四面八方呼啸飞来,有时狠狠打在身上,有时一下子飞向接不到的落点,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对抗,不停挥拍,一个个打回去。

输的权利

2012年,阿根廷人卡洛斯・罗德里格斯见到李娜,“整个房间充斥着对抗”:李娜不跟任何人说话,和姜山冷战,和经纪人冷战,和体能师冷战,仿佛屋里坐的都是她的敌人。

卡洛斯成为李娜职业网球生涯的最后一任教练。在此之前,他是比利时名将海宁的教练,帮助海宁7夺大满贯冠军并曾连续117周世界排名第一。

见到卡洛斯的时候,那时的李娜正处于一个低潮期,竞技状态低迷,温网第二轮出局,伦敦奥运会首轮出局,比结果更糟糕的是有人再次将奥运成绩与爱国与否联系在了一起,指责李娜不重视奥运会,未尽全力。

合作初期,卡洛斯总想找机会跟李娜“坐下来聊聊”。李娜有些抗拒,“瞎聊什么?”卡洛斯让她列出自己的5个优点,李娜想了半天,一个也列不出来,卡洛斯不敢相信,一位法网冠军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

两人合作的第一项比赛是2012年8月的美国辛辛那提公开赛。比赛前,卡洛斯利用中午时间和李娜聊了聊,他告诉李娜,网球并不是一个你发挥得好就可以赢球的比赛,因为,对手有可能比你发挥得更好。李娜说自己听到这一席话的感受是“振聋发聩”,她第一次明白自己并不是非赢不可,“我也拥有输的权利。”

那次比赛,李娜顺利闯入决赛。决赛的开局,她打得并不顺利,很快便丢掉一局,心烦意乱时,她申请暂停,让卡洛斯进场指导。

面对李娜,卡洛斯一句话都没说。她急了,“我该怎么办?”

一贯严厉的卡洛斯突然轻松起来,“嘿,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呀?”

他记得,当时李娜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惊讶。“改变并不是找个人站在赛场边,就能自动出现的。告诉我,你真实的感觉是什么样。你拒绝跟人好好沟通,结果就是没有人知道你的状况,连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他说,“网球就是关于抉择的运动,这是你的比赛,你要自己掌握局势,做出正确的决定。”

卡洛斯告诉她,取胜方法很简单:反复拷问自己,你想要什么?明确这个目标,do it!不用犹豫,哪怕走点弯路。赢了就享受快乐,输了就承担责任,就这么简单。重要的是,不能逃避。

卡洛斯离场后,李娜反败为胜,赢得了冠军,那是她自法网夺冠15个月后的第一个冠军。

“非常出色的心理学家。”这是李娜的经纪人麦克斯・埃森巴德对卡洛斯的评价。在陪李娜训练的时候,卡洛斯的包里总会带着一本心理学的书。

对中国不甚了解的卡洛斯开始理解李娜,她在整个青少年时期几乎从未得到一句肯定的评价,所以她总会在不如意的时刻无休止地苛求自己。而这种苛求导致的结果就是―崩盘。至今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李娜”和“崩盘”二词,结果依然多达53万多条:下雨会让她崩盘,一个小小的失误会让她崩盘,即便是大比分领先随时可以获得胜利的时候,她也会崩盘。

卡洛斯给了李娜一个建议,让她回到武汉,去找青少年时期的教练谈一谈。回去并不是要跟过去争辩,而是去尝试面对这段经历,迈出第一步,“让30岁的李娜跟15岁的李娜和解”。

想了一夜以后,李娜答应了。她飞回了武汉,和余丽桥教练心平气和地谈了15分钟。她并没有告诉卡洛斯她们具体聊了什么,但回来以后,再次见到训练场上的李娜,卡洛斯非常肯定―她一定能再赢一个大满贯。

2014年1月25日,李娜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罗德・拉沃尔球场捧起了澳网冠军奖杯,在自己最喜欢的比赛中拿到人生的第二个大满贯,李娜几乎是第一次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世界第一。赛后,当面对记者“Another one or NO.1”的问题时,她笑着答:“Why not?”

可是,意外出现了。当年3月的一场比赛后,李娜发现自己的左膝肿了,此前,她的右膝做过3次手术。在最信心十足的时候遭遇伤病,这是个糟糕的征兆。她咬着牙打完了罗马和马德里两站赛事。随后重回巴黎参加法网―她第一次夺得大满贯冠军的地方。但这一次,她一场未胜,首轮出局。

赛后新闻会,李娜坦言:“是我自己输掉了比赛。今天的表现和网球无关,有太多其他事情在周围。”

“什么事情?”

“可能是任何事情。”李娜回答。

卡洛斯也很沮丧:“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随后的温网,李娜的状态并没有起色。时隔3年再回想起那个时刻,李娜说自己当时的心情是“灰心和怀疑的”,因为伤势的恢复远远不如自己的预期。她在第三轮输给了排名远逊于自己的选手,当天晚上,卡洛斯告诉了李娜自己的决定,“我们说了(我要和她结束合作)这件事,她没有准备,甚至哭了,那真的很难。”

随后,李娜接连退出了几站比赛,去德国做了左膝手术。2014年9月19日上午10点57分,她用一封写了21个感谢的告别信宣布正式退役。

但现实似乎也在逐步改变着李娜。她开始公开承认“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想成为一个女商人,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李娜现在几乎每次出现在镜头前都会这样说。6月底,她到长江商学院入学,学习资源管理。她跟闺蜜刘凌说,虽然不一定能融入这个圈,混得如鱼得水,但“感受一下也挺好的”,去试试,吸收一下不同的东西。

“很多人觉得,运动员退役了不就只能当教练嘛!这是唯一的出路。”李娜说,“我想让大家知道,也是给更多运动员传递讯息,不是安上’运动员’这个标签后,就不可以做其他事情了。我们也可以多元化。”

现在,连她家的育儿嫂都知道,家里住着一个要干一番事业的妈妈。她们第一次见到奔波在两个孩子之间,这边喂奶那边哄睡,还会有妈妈坚持在每个间隙时间拿出手机,学习英语单词。

但原则上,有商业头脑的人都会明白,维系李娜想要的网球学校很难,让李娜成为商人也很难。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不懂得利用杠杆,也对利益最大化不感兴趣。面试长江商学院的时候,听到“李娜的公司会上市吗”这个问题,她的答案是不假思索的“不”,因为她不喜欢股票,不相信一本万利的生意。

和讲究拓展人脉的商圈不一样,李娜一直习惯生活在自我封闭的朋友圈里。好朋友石玲说,成年后的李娜很少结交新朋友。能在李娜家看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她15岁以前认识的老朋友,其中玩得好的也多半是搞体育的,直来直去。

和媒体的交锋几乎贯穿着李娜的整个职业生涯。直到卡洛斯出现,这种状况才有所好转。“你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在大满贯赛上的表现就足以证明这件事,毋庸置疑。但这还不是一个伟大的运动员。”卡洛斯告诉她,“网球冠军不只存在在赛场上,在生活里,你也要活得像个冠军。不管是做女儿、母亲、妻子、朋友,你都要尽可能做好这份工作。”

如今,李娜努力“活得像个冠军”,除了在被媒体评价变胖时会有些微词,“我胖怎么了,又没吃你家一粒米。”现在的她甚至会对媒体更热络一些,出入摄影棚工作时,她会热情地招呼在场的工作人员,称呼大家都是“自家人”,“对我好一点啊,自家人。”

只是拍摄结束后,她又回到了平时的自己,还是不习惯跟陌生人寒暄,一个人躲在角落不说话。

至少,这个商界新人还有一个坚定的支持者―卡洛斯。

他说,李娜退役后,几乎世界排名最靠前的所有人都来找过他,请他执教,全部都被他婉拒了。“我听过人们对我说着无数天花乱坠的计划,他们都说要带来改变。但是真正有决心改变、愿意拼尽全力的人,我所认识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海宁,另一个就是李娜。”

卡洛斯告诉李娜,如果中国有一个人能做网球学校,那只可能是你,因为只有你曾经见到顶峰,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冠军。“你的存在就是这件事情的最大意义。”

他对这位网球冠军的建议只有一条:你要在现场。

并不一定要做得多么惊天动地。每天早上礼貌地跟每一个人说早安,不论是小球员还是清洁工,让他们感受到你的尊重和关心。就像你过去的每一个训练日那样,早起早睡,从不熬夜,就算不在赛季内也不松懈自我管理。把网球在你身上养成的好品质―诚实、坚持、尊重、努力、大度、纯粹―全都活出来。让别人在你身上感受到一个伟大运动员的真实模样,“活在这里,影响他们。”

“你就是最好的教材。”这就是前教练的留言,“活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这就是一个网球冠军的活法。”

只有你能创造的意义

关于冠军的所有^往都被李娜打包寄回了武汉老家。她和姜山偶尔回去收拾旧房子。在一个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的旧柜子里,李娜从一堆过期杂志和书的掩埋中,翻出来一个氧化发黑的银质奖杯。

“这是什么鬼?”李娜嫌弃它难看,“黑不啦叽的,扔了吧。”

姜山被这个提议惊呆了:扔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在黯淡发黑的奖杯底座,法语标注刻着:法国网球公开赛冠军,女子单打,苏珊・朗格拉杯(Championnats Internationaux de France,Single Dames,Coupe Suzanne Lenglen)。

在武汉老家某个角落,理论上应该还躺着另一个大满贯奖杯。它从澳大利亚带回国以后就一直呆在打包纸箱里,运气不好的话,“估计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也(氧化)黑了”。

没人知道它在哪儿,连冠军本人都“懒得知道”。她是个连家庭合影都没有的人。“都是过去式的东西了,还拿出来干嘛呢?”李娜说,“你现在过的是现在的生活。”

坐在没有任何网球痕迹的家里,李娜说,现在她已经很少想起打网球的日子了。最近一次出门打球,还是因为怀孕时闷得无聊,可只打了40分钟,曾经早已习惯老茧的手掌居然磨出了新血泡。

就像适应身体上的这些变化一样,李娜也对亲人有了不同的感受。

父亲去世后,母亲又组建了家庭,为了避免尴尬,李娜干脆不回家。她尽可能避免回国,直接逃走,飞去满世界打比赛。刘凌有时候笑话她,活得像个“自我流放的游牧民族”,把比赛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几乎不给自己留网球以外的时间。那时候,她基本上一年只回国4次,回家就像做客一样,拉着闺蜜一起,吃了饭就走。

生女儿的时候,李娜经历了产后大出血。那一刻,她想到了同样产后大出血的母亲。她终于理解了母亲。她回到武汉老家,跟母亲深谈了一次:你的生活里经历很多,完全没有时间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去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吧,不用为我担心,能够让你自由选自己的活法,这就是我的尽孝。

她和姜山也商量,以后女儿和儿子想做什么,都可以自由选,“只要自己活得开心”,这就够了。

“职业生涯最后两年,我觉得网球越来越有魅力了。其他(运动)项目可能一年只有两次比赛,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只能感受两次。但网球几乎每个星期都有比赛,我觉得我赚得最多的东西不是奖杯,而是输输赢赢之间的经历。如果人们以后问我,我这辈子赚得最多的东西是什么?我就告诉他,是经历。”李娜说。

告别职业运动生涯的时候,李娜跟卡洛斯聊了一次。现在,她很乐于跟他聊天,谈谈网球、退役、未来生活,还有网球学校。

“过去你的生活里只有网球,尽管很多关系支离破碎,至少还有网球。它能够维持你和生活之间的平衡。但有一天,网球没有了,这种平衡就会消失,那就是大麻烦了。所以,你得想办法,创造些新东西。”卡洛斯告诉她,“记住,重要的是每件事背后的人。同样是网球,不同球员却能赋予它不同的生命。你也要寻找它,一些只有你能创造的意义。”

李娜正在试着创造这种意义。

她的经纪人接到了明确指示,今年9月份之前,网球学校必须要有实质性进展,确定可行的合作方。

退役后,李娜很少再做关于网球的噩梦,唯一一次是梦到比赛回来丢了孩子,瞬间惊醒。她现在已经创造出了“新东西”,对她而言,家庭和孩子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网球学校也很重要,但“没有家庭和孩子重要”。

这种平衡是她在职业生涯中一直寻找的,最后,生活回馈了她。“生活最差就是现在这样啊,孩子也没长大,网校也没有开成,反正怎么过,都会比现在好。”

还记得捧起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大满贯奖杯,究竟是什么感觉吗?

“其实跟抱孩子差不多,抱着挺开心,抱久了手会酸,又担心怕摔了。”李娜说,不同的是,奖杯特别坚硬,但孩子非常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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