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先生的“特行”

时间:2022-06-22 03:47:16

钱玄同先生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高足,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研读日语和教育学,是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著名人士,语言文字学家,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教授,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兼职导师,祖籍浙江湖州。

钱玄同1939年去世,其后数十年里,不断有他所教过的学生撰文怀念钱玄同的教育教学工作。这里面,有当年北师大的学生,也有当年北大的学生。从他们的文章里可看到,钱玄同先生教大学,思想开明,学问既精,待人又好,全无一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学阀学霸作派。钱玄同的教育教学工作,也流传下来一些不循规蹈矩的“特行”。

张中行曾供职于人民教育出版社,他在一篇文章里说及钱玄同期考而不阅卷:

“……一学期末尾,课程结束,依例,要期考,先生出题,并监考,学生答题,两小时交卷,然后先生阅卷,评分,及格,学生一年得两学分。第一次考钱先生这门课,上课钟响后,钱先生走上讲台,仍抱着那个黑色皮书包,考卷和考题发下之后,他打开书包,拿出一叠什么,放在讲桌上,坐在桌前一面看一面写,永远不抬头。临近下课,都交了,看见钱先生拿着考卷走进注册科,放下就出来。后来才知道,期考而不阅卷,是钱先生的特有作风,学校也就只好以特有应对,刻个‘及格’二字的木戳,一份考卷封面盖一个,只要曾答就及格。”

张中行讲完这故事后,又发议论,谈他对钱先生这个“特行”的看法,认为这是“可敬佩”的:

“考而不阅卷,同样是认真负责的一种表现,因为钱先生治学,一向是求实求高,课堂所学是入门,考和评分只是应付功令,与学术了不相干,则认真反而是浪费,不如处理他堆在手头的。”

《文汇报》原总编辑、主笔兼创始人之一的徐铸成,1927年入北师大国文系念书。他在北师大读书期间,听过钱玄同讲“说文研究”的课。徐铸成晚年回忆了钱玄同对他的教益,好像还要“离奇”:

“钱玄同先生每次上课时,从不看一眼究竟学生有无缺席,用笔在点名簿上一竖到底,算是该到的学生全到了。也从不考试,每学期批定成绩时,他是按点名册的先后,六十分,六十一分……如果选这一课程的学生是四十人,最后一个就得一百分,四十人以上呢?重新从六十分开始。”

据徐铸成回忆,他在北师大国文系还修过沈步洲、温源宁、吴承仕、朱希祖、马裕藻、刘文典、高步瀛、刘毓盘诸先生的课,他们都是当时的权威学者,教授也非常认真,但“所有这些先生,对学生的点名、考试等等,都是不同程度采取‘马虎’态度的”。

徐铸成在他的书里对当年的北大和北师大的学校管理的概括是:“完全信赖学生的自觉‘自治’,制度十分松弛。”徐铸成比较了解清华与北大、北师大两种校风和制度: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校风、制度,各有优劣。清华制度严,功课紧,每一个学生总能达到预期的教育要求,而主动地去博览群书,力求深造的时间毕竟有限了。而像北大、师大这样的松弛管理,会有些“南郭先生”按时毕业;而不少勤奋的同学,在一些教授的指导下,会在四年内在某一学科钻研出一定的成果……徐铸成的这个话,在当年的北师大和北大,都可以现成地找到好多突出的例子来做注解。譬如张岱年,1928年考入北师大,大学期间就发表了高水平的哲学论文,像刊载于《大公报·文学副刊》上的《关于老子年代的一假定》,颇得其时任教北师大的罗根泽的同意,被选进了《古史辨》第四册里。他当时发表的其他论文如《“问题”》《老子补笺》等,颇引起学术界的重视。所以,他从北师大毕业后,一经冯友兰、金岳霖推荐,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随即聘他到哲学系任教。此外,像与张岱年同时或前后考入北师大读书的王重民、孙楷第、苏秉琦等人,都是显例。北大的朱自清、俞平伯诸人,毕业时就成为了有名的学者。

钱玄同在对学生考试等方面的“特行”,能够在当年的北大和北师大通行无阻,实在也是因为这两校的校风、制度等方面的大气候。钱玄同在燕京大学兼课,对学生考卷还是不批,就行不通了。他考卷不看,交与学校。学校退回,他仍是不看,也退回。于是校方要依照学校的制度制裁,说如不判考卷,将扣发薪金云云。钱玄同又一次表现了他的“特行”。钱玄同作复,并附钞票一包,云:薪金全数奉还,判卷恕不能从命。

你们的制度我固然会遵守,而我的原则也同样是不能动摇的。真是一派大气磅礴。

(本文由北京师范大学校报编辑部供稿)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87届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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