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发炮弹灭顽敌

1941年8月31日夜，夜色笼罩在河北邢台沙河市白塔镇的章村煤矿。在煤矿周边，有几十座大小碉堡，其中矿西高地上的核心碉堡中，驻扎着几十个伪军。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碉堡的外墙被打出一个大洞，伪军被震得东倒西歪。与此同时，从碉堡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伪军们听到这声音，个个面如死灰――八路军来了！

歼灭汉奸高德林

这场战斗，就是由129师和冀中部队发起、歼灭汉奸高德林所部盘踞的章村煤矿战斗。

高德林原为西北军宋哲元部下。“七・七”事变时，高德林在29军当连长，后来投靠日本侵略者，升为伪军旅长，驻防在邢台一带。1938年6月，伪军高德林部侵占章村煤矿。

章村煤矿的前身是1922年由北京商人冯澍开办的“公孚煤矿”。至1938年最盛时期，工人达1000多人，日产原煤400余吨。公孚矿因此成了沙河、邢台一带最大的煤矿。当地人则将其称为“公司窑”。

高德林深知自己民怨极大，章村矿又是平汉路上关键据点，因此在侵占煤矿后，他在矿区开办兵工厂，疯狂抓丁扩军，挖壕沟、建碉堡，耗费几年时间，将章村煤矿及周边的三王村、申庄等修筑成一个较为完整的防御体系，司令部设在章村内。

为了歼灭气焰嚣张的高德林，八路军129师和冀中部队曾多次集中兵力打击高部伪军。1940年6月在武（安）沙（河）战役中，129师拔除高德林部控制的范下曹、刘石岗、伊郭村等据点，还在下关伏击了从章村煤矿出发的高德林部援军。共毙伤伪军700余人，缴获迫击炮2门、机枪4挺、步枪270余支。

在武沙战役后，高德林蛰伏了一年时间。直到1941年8月，日军调集重兵对我太行等根据地进行扫荡，高德林的伪军也再次活跃起来。他们以章村煤矿为据点，多次窜扰我太行、冀南和冀鲁豫根据地。因此，当129师准备发动邢（台）沙（河）永（年）战役时，将高德林盘踞的章村煤矿，作为必须拔除的钉子之一。

经过侦察，129师判断，盘踞章村煤矿的高德林伪军不到千人，但是煤矿周边高地上修筑了明碉暗堡，三王村、申庄、秦庄和毛村等据点也是碉堡壕沟星罗棋布，火力交叉重叠。攻击章村煤矿的关键，在于摧毁伪军的碉堡。为此，129师决定拿出此前从未使用过的杀手锏――炮兵营，支援攻坚部队。

129师炮兵营

在1937年8月129师开赴抗日前线时，全师仅有3个红军时期建立的迫击炮连。1939年129师一度成立了炮兵营，但很快又撤消了。1941年5月，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奉命调回延安，中央军委决定将原隶属于总部炮兵团的教导营、山炮8连和迫击炮教导队转交给第129师。1941年7月，129师决定以这些部队以及决死一纵队迫击炮连、师属机关炮排为基础，建立129师炮兵营，下辖4个炮兵连，其中第1、2两连为山炮连。不过据时任炮兵营政委的朱波回忆，整个炮兵营仅有3门75毫米山炮和1门机关炮，其余主要装备仍是迫击炮，而且弹药相当匮乏。即便如此，当听说师里将炮兵营配给了攻击章村煤矿的攻坚部队时，129师的各参战部队都信心倍增。

在战斗打响前，指挥攻坚的385旅旅长陈锡联带着参谋贾本维等人，化装成普通百姓，潜入距敌人据点很近的刘石岗一带进行现地侦察，并对攻击方案做了进一步的完善，尔后又带着步兵各团团长和突击营营长以及炮兵营主要指挥员到现地明确任务和组织协同。同时，基层部队也派出侦察兵，深入章村煤矿内部，对伪军的主要工事据点进行了详细的侦查。

经过现地侦察，陈锡联判断，只要能打掉章村煤矿周边的几座大碉堡，就等于打碎了高德林伪军防线的关节，因此他特别指示炮兵营选择技术水平最高的炮连，在开战之处就把敌人的大碉堡打掉。炮兵营经过研究，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山炮第2连。

大炮上刺刀

当时，山炮2连一共装备了两门75毫米山炮，1排负责打章村煤矿西侧的核心大碉，2排打南侧伪军的主碉。为了保证首发命中，2连决定各炮分解运输，趁夜色最大限度接近敌人。经过勘察，1排将阵地设在据敌人碉堡仅80米的一处乱葬岗里，2排干脆挑选了一栋据敌人碉堡仅30米的独立民房作为射击阵地。掩护炮兵进入阵地的步兵眼看炮兵们身背沉重的山炮部件，小心翼翼地摸到伪军眼皮底下，开玩笑说，把炮放得如此近，只差上刺刀了。

“大炮上刺刀”是人民炮兵的光荣传统。在1940年的百团大战中，八路军炮兵也曾在据日军碉堡不足百米的阵地上突然开火，被俘日军在经过我军炮兵阵地时，无奈地哀叹“八路军大炮上刺刀，我们的挡不住”。129师炮兵营之所以将山炮隐蔽接近到据目标仅几十米的距离上射击，主要是为了提高命中精度，节省极为宝贵的炮弹。

据时任山炮第2连指导员的王良骏回忆，当时75毫米山炮弹只能从日军手中缴获，因此每一发都是来之不易。山炮在战斗中每一次发射，都必须思量再三。由于伪军在章村煤矿周围修筑的核心主碉堡都是多层砖石结构，高大坚固，129师炮兵营专门报请师部同意，为参战的每一门山炮配发了三枚炮弹。

在战斗打响前，陈锡联旅长专程来到山炮2连1排的阵地上，给炮兵们加油打气，他要求炮手们不要慌张，沉住气，瞄准好了再发射，一定要把炮弹打在敌人的碉堡上。旅长的到来，即给炮手们增加了必胜的信心，也增加了相当的压力。

当指针指向午夜12点，三发红色信号弹准时升上夜空，宣告章村煤矿攻坚战正式打响。而埋伏在伪军眼皮底下的炮兵们终于也等来了“立功”的时刻。在山炮的怒吼声中，高德林部赖以顽抗的核心主碉堡外墙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碉堡内也是烟雾弥漫。知道末日来临的伪军却仍在负隅顽抗，碉堡中的机枪还是对我攻击部队喷吐着火舌。我军山炮随后又连发两炮，同样准确命中了敌人的碉堡，但由于伪军碉堡结构坚固，竟然并没有垮塌，里面的伪军在军官的逼迫下，还在继续向我军射击。

眼看75毫米山炮弹药已经耗尽，焦急的陈锡联旅长把山炮2连连长柳光华叫到身边，询问到底还有没有炮弹。柳光华报告还有1枚没有引信的炮弹。陈旅长当地决定，没有引信也要发射，而且决定步兵在炮兵射击后立刻开始攻击。炮兵们遵照命令，将那发没有引信的炮弹填入炮瞠，瞄准伪军主碉外墙，一声巨响之后，炮弹一头扎进敌人碉堡，但是碉堡还是没有垮塌。

就在炮兵们为没有摧毁目标而懊恼不已时，伪军的碉堡里突然乱了起来，响了半天的步枪和机枪全部停止了射击。随后，伪军竟然争先恐后地从碉堡往外逃，这一下，周围小碉堡的伪军也停止了抵抗，129师358旅的八路军战士们趁机一举冲进了伪军的工事，章村煤矿西侧战斗很快便胜利结束。见此情景，刚刚还眉头紧锁的陈锡联旅长喜上眉梢，满意地称赞山炮2连1排打得漂亮。

但是，我军炮兵们却开始纳闷起来，最后一发炮弹打入敌人碉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战斗全部结束，炮兵们找来被俘伪军询问后才得知：最后一枚无引信的山炮弹钻入敌人碉堡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在墙壁上弹跳了几下，落在碉堡中央开始原地打起转来，伪军们眼看一枚炮弹在脚下转来转去，吓得肝胆俱裂，生怕炮弹突然爆炸，一窝峰地连滚带爬逃出碉堡。俘虏们到最后都不知道这枚炮弹其实不会爆炸，还以为八路军装备了新式的延时爆炸炮弹。

战役结束后，没有引信炮弹吓退伪军的故事已经传遍了129师，时任129师政委的邓小平在全师总结大会上专门表扬了炮兵营山炮2连1排作战勇敢，射击技术出色，4发4中，最后一发炮弹为攻下主碉起了关键作用。他提出，炮兵部队只要炮打得准，就是好部队，

1942年7月，第129师炮兵营再次撤销，山炮l连和2连分别转隶第386、第385旅建制。1943年3月，第385旅山炮连在山西磁村改编为太行第3军分区山炮连，1945年9月太行第3军分区山炮连改编为第129师太行军区炮兵大队。在解放战争中，太行军区炮兵大队最终发展为第二野战军第10、第11军炮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