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丝特·威廉斯

1946年，在一部影片的拍摄现场，导演要求埃丝特·威廉斯（Esther Williams）在剧情中赏给强吻她的男主角威廉·鲍威尔一巴掌，须留下指印。埃丝特踌躇不决：“我是练游泳的，肩膀宽，胳膊有力气，怕会伤到他。”导演不为所动，埃丝特只好扬起手。

鲍威尔的半张脸近乎变形——这位年过半百的男星刚做过拉皮手术。化妆师们手忙脚乱地用塑胶贴和绷带包扎鲍威尔面部，埃丝特则在一旁不断自责：“我都干了什么？我该呆在水里。”

“在水里，她是明星；离开水，她不是。”这是对埃丝特·威廉斯一生最准确的总结。甚至可以说，比起电影，埃丝特或许更爱游泳。

中国人记住这位影星多是通过《出水芙蓉》。片中那位靓丽可人的女主角在水池翩然起舞，似一朵破水绽放的娇艳芙蓉。其实，她不仅是令观众倾心的女演员，更是一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只是命运安排她走上另一条道路。

埃丝特·威廉斯于1921年8月出生在洛杉矶西南部英格尔伍德一户普通人家。离家不远处有一座公共游泳馆，那是她童年时代流连忘返的玩耍之地。她每天帮助游泳馆收集、清点毛巾，用挣来的钱买价值10美分的门票。小小年纪便勤奋地在泳池学习，让游泳馆的救生员十分感动，主动帮她纠正姿势、改进技术，使其成为远近闻名的好手。

埃丝特本该以另一方式闻名世界。16岁，她已赢得三个全国蛙泳和自由泳冠军，1939年获得全国百米自由泳冠军，缔造蛙泳百米全美纪录。若不是“二战”爆发，她将代表美国队征战奥运，成为1940年奥运会上的“女版菲尔普斯”。不过，更为耀眼的机会就在不远处。

此前，20世纪福克斯公司签下挪威花样滑冰运动员索尼娅·海妮，为其打造一系列以滑冰为主题的影片，电影公司获利巨大。这让米高梅的梅耶动起念头，他嘱咐手下，找一个漂亮女孩，“我们不用冰，用水。”与此同时，埃丝特离开游泳队谋生，在一家百货商场当营业员。米高梅电影公司的星探注意到这位身材修长、泳技出众的妙龄女子。

1941年，她与米高梅签下合同，接受长达九个月的表演、跳舞和发声训练。此后，她畅游在米高梅为之修建的水中宫殿，前后达15年。她的银幕生涯渐成气候，一如好莱坞黄金时代在水中的投影：优雅、诱惑、迷离、危险。

与同时代的米高梅女星相比，埃丝特没有朱迪·嘉兰彩虹般瑰丽的歌喉，舞姿无法像金吉·罗杰斯高贵典雅，表演也不如拉娜·特纳妖媚多变。但只要她换上泳装，修长身材曲线毕露，在那个以古典为美的时代，独具摩登性感的味道。而在水中，她的每一次抬臂、踢水、转身，透着流动的线条美，这是其他女星无法通过明星课程训练实现的。

讽刺的是，与她对戏的一众男星，几乎都是旱鸭子：霍华德·基尔一下水就不知道怎么表演，彼特·劳福德在水里完全找不着歌舞节奏。有时候，埃丝特还要在拍摄影片的水池中担任救生员的角色。米高梅公司只好在水池中筑一平台，供男主角们立足和假装游水。

为了埃丝特，米高梅修改了《出水芙蓉》的剧本，海报变成了她的艺术相册，并为了片中那场水中歌舞，建起一个巨大的水池，装有喷泉、焰火和升降平台，池边配备专拍水下镜头的窗口，还组建了一支成员都练过潜水的摄影小组。接下来，就是任由埃丝特在歌舞片历史上谱写属于她的水中华尔兹。影片在1944年上映后大获成功，埃丝特的相片也被征战海外的美国大兵贴在床头，鼓励自己在腥风血雨中心存一线希望。

更重要的是，她参与创造一种全新的亚类型电影——“水上歌舞片”。这既前无古人，也难见来者。埃丝特自由设计水中芭蕾，成为开拓水上歌舞片的先驱。她在这些影片中的表演也激发出一种全新的运动项目，那就是花样游泳。

制片厂制度兴盛时期，米高梅对旗下明星拥有绝对控制权。接下来的十年中，米高梅想尽一切办法让埃丝特泡在水里，这甚至给编剧们也带来不少挑战。她出演的影片也日益重复和雷同，不少作品连热爱她的粉丝都难以区分。在一种类型的影片中打拼许多年之后，埃丝特尝试转型，多次恳求米高梅高层，希望让自己担纲一些其他类型的影片。公司高层对她的想法毫不支持，给她的回应是：一件东西没有破损，何苦去修补。

随着制片厂制度在20世纪50年代崩塌，埃丝特的电影生涯也接近了那个休止符。1956年，埃丝特因拒绝出演《性别对抗》而被米高梅中止合同，为此她损失了300万美元，而米高梅对她的离开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言辞也没有。不过，借助自己多年积累的口碑与持久的魅力，她创立自己的泳装品牌，成为当时美国最知名的泳装品牌之一。

1949年到1950年，埃丝特参演一系列票房大卖的作品，成为炙手可热的好莱坞红星。但在晚年出版的自传中，她仍不无遗憾地表示，自己虽然在好莱坞享尽荣光，这也不过是安慰奖——奥运会冠军始终是她念念不忘的奖励。 作者为影评人